“疼,疼疼疼,啊……安静的市中心医院,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声,惊得楼前几只梳理羽毛的麻雀都扑腾飞走了,过道里清秀的小护士“哒哒哒”快步走向了305号病房,“305A醒么?”门还没开,清脆的声音就已经穿过了房门。
“醒了,醒了,可算是醒了,小李快来看看。”305B床的是个车祸小腿骨折的大爷,想来住了些时日了,跟护士也比较熟,隔着门喊道:“这小伙子可算醒了,这都昏迷一个多星期了。”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清秀的小护士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转眼看了下305A的中年人,病例登记的是30岁,可这头发都白了,看着也有些过分成熟了,潮流的叫法应该叫大叔吧:“胡明明,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水,要不要排尿,想上厕所么,要吃点什么东西么?”没收到回复,又突然觉悟自己的问话有些不妥,有些羞涩,抬头望了下305B的大爷,转移话题道:“刘大爷,你今天还发烧么?”
刘大爷没体会到小护士的尴尬,看着305的病号,颇有些着急的说道:“小李,你看看这小伙子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刚才醒过来叫唤了几声,就没再开口,一直盯着床看.”
“不应该啊,起吊机没砸到头啊。”李护士转头看向305A的大叔,胡明明对两人的对话置若罔闻,只是眼神无光的盯着干瘪的床脚。李护士伸出手摸了摸胡明明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嘀咕道:“没有热啊,难道睡久了,还没醒过神么。”说完又张开五指,在胡明明面前晃了晃,胡明明依旧是无动于衷,小护士也有些无可奈何,“刘大爷,麻烦你帮我看着一下胡大叔,我去叫下我们主任。”
“哎,好的行行,你快去,这孩子也可怜,可别再烧傻了再。”刘大爷急忙摆摆手对小护士说道。
“我马上回来,……哎胡大叔你醒过来了么。”小护士正准备转生去找主任,被胡明明猛地一把抓住胳膊,差点摔个跟头,转过头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却是胡明明不知何时从床脚收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小护士。
“我怎么了,我腿怎么了?”胡明明的声音低沉,压抑的彷佛受了伤的野兽,小护士从胡明明死死抓住的手上感受一阵阵筛糠似的战栗。
小护士正想说,眼角瞥了下床脚,欲言又止:“你受了伤,昏了好几天了。”她当然知道眼前这病号,这会儿承受着怎样的痛楚,轻轻的握住胡明明好像铁箍一样的手,咬了咬牙缓缓的说道:“你被起吊机吊的重物砸到了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截肢了,流了好多血,医院成立专案组,抢救了一天一夜才将你救了回来。不过别的地方受损不大,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知道了,谢谢。”胡明明说着身体也渐渐停止了颤抖,好像突然泄了气的气球,躺了下去,双眼无神的望向窗外重又飞回来的麻雀,叽叽喳喳的,突然有点羡慕。
“小胡啊吃个苹果吧,老婆子刚削的,正宗的红富士。”隔壁床老刘突然说道。
“谢谢。”胡明明无精打采道,只是哪怕年轻的小护士,也能听道他牙齿间传来的磨人的声音,小护士与老刘意味深长的对望一眼,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什么我总是失去本该属于我的?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本该属于我的?不知不觉,炙热的眼泪爬满了胡明明过早爬满皱纹的脸庞,我才30岁啊,就算不能过上风生水起的生活,可是眼下这简单安稳的生活我也没有资格拥有么?为什么要剥夺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安宁。
我在乎么?呵呵,我为什么要在乎?胡明明躺在床上,任由泪水肆意在脸上滚动,眼前幻灯片一样回忆起曾经种种,对的,错的,张狂过的,卑微过的,任性过的,忍气吞声过的,爱过的,恨过的,……
对不起,我错了,我后悔了,胡明明如是想到,如果,如果我还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一定认真的活一次,对不起,爱我的人,对不起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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