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完了，这下死定了。”胖男人看着眼前门廊尽头紧闭着的门，喃喃地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人呢？突然不见了”。传来巡逻人疑问的声音。
“他们不可能跑远的，一定就在这附近，找找！”
子成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推了推，纹丝不动，这扇门应该是从门里面锁住了。
而声音越来越近了！
“死定了…”胖男人还在紧张地轻声说，他急得满头大汗，走过来摇了摇子成的手臂，“小崽子，快想想办法啊！被抓到，我们会被发配成劳工的！”
子成同样有些紧张，他抬头看了看这扇门，围墙很高，足有一人半高，而另一边又传来了声音：“前面好像有个窄路口！”
很近了！
“我去看看！”
那一瞬间，背对着胖男人的子成用手用力抵住那扇紧闭着的门，双眼瞬间变为银色，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那扇门竟然开了。
胖男人焦急的脸上一愣，然后忙推着子成就进了门，反身瞬间将门拉合，然后在快要关闭的时候抵住，再慢慢地合上。
此刻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处不大的空庭院，庭院另一边是一间木宅。
门刚合上没多久，门外的脚步声就接近了，两人站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咚咚”，敲门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巡逻人的声音，他又用力地敲了两下门，大声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子成和胖男人对看一眼，惊恐地盯着那扇木宅的门，生怕突然有人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然而宅子和庭院里空荡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人。”门外一个巡逻人说，“应该在对面。”说着，两人的脚步声便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消失之后，胖男人才长舒一口气。
“想不到，你还有一手，开锁这可是个技术活。”他有些兴奋地看着子成，“有了这本事，还哪里用得着愁吃喝？”说着，胖男人便径直朝着庭院里侧走去。
“你要去哪？”子成看着胖男人，有些犹豫地问。
胖男人头也不回：“进都进来了，你说呢？”
子成跟了上去，胖男人沿着庭院走到木宅旁边，正在墙边顺着窗户向里看去，一边啧啧说：“这可是豪宅啊。”
子成走到胖男人身旁，同样对于这间木宅感到震惊。这是他在地底世界里看到的第一间用木头做的房子，有庭院也就罢了，因为庭院也不过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地方，几张石头桌椅而已；然而木屋边上有一扇玻璃，这是子成自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从未见过的。
他透过玻璃向里看去，只见里面是一个房间，最里侧靠墙处有一张木床，床上面有撑起的支架，垂下来布帘子。床边上是一张木台，上面正中间竟然摆放着一台显眼的铁盒子。
“那是…”子成呆住了。
“那是宝贝啊！”胖男人兴奋的叫了起来。
然而子成惊诧中回想起来，那是他曾经在深海酒吧老板的密室里曾经看见过的东西！
“你知道那东西吗？”子成转头去问。
“不知道，但是反正是旧时代的东西。”胖男人说，“这种东西拿到古董市场去卖，就这么一件足够我们吃它十年！”
子成又向里看去，只见除了那张木台之外，旁边还有一张大的木柜，侧面还有一张木椅子，上面垫了一个圈，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快啊，来啊。”胖男人说，抓着子成的衣服，绕到了木宅后门。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废话，当然是把门打开了！”胖男人看着子成说。
“可是这是偷啊…”子成震惊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胖男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胖男人接着说：“你是不是在跟我装？你能这么熟练地打开家门，你居然跟我说偷不偷的事情？那你怎么解释你已经进到了别人家里？嗯？”
“啊我明白了。”胖男人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说，“你是想说分成的事情吧？这种事情，都好商量的嘛。你说吧，你要几成？给你四成，够不够意思？！”
“不是…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这种事情…”
“五成，行了吧！”
“可是偷是…”
“六成！”胖男人瞪眼睛，“你别太贪心了，做人不能太过分！”
子成深吸了一口气，说：“虽然我什么都没有，饿的浑身难受，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是可以去偷别人东西的理由…”
“懂了。”胖男人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塞到子成的怀里，“这下可以了吧？还是四六，你六。”
子成哭笑不得。
“这种事我不会做的，如果你非要去偷，那你就自己去吧，我不想被人看不起。”子成转身往外走。
背后传来胖男人愤怒的声音：“臭小子！你耍我！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开不了这门？咿呀！”
子成回头看去，只见胖男人隔了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然后愤怒地冲了上去，一脚用力“咣当”一声踹在门上。
那一脚用力极足，发出了巨大的声音，震落一层灰尘。
胖男人弯着腰捂着腿，露出痛苦的神色。
然而那门却纹丝不动。
子成摇了摇头，刚想转身走，却听到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谁在敲门啊…来了。”
两人的神色瞬间都是一变，下一刻两人是拔腿就跑！
开了后门狂奔到路上，没有巡逻人的踪影了，但是顿时引起行人停看，两人哪敢停留，径直又跑出去一段路，看见一个小路口，便一下子拐了进去，眼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才敢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算…算你狠…”胖男人喘着气说，“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个纯傻X!”
子成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听出来胖男人是在骂自己的样子，然而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带你去看个地方，你就明白了。到时候你说不定得哭着回来求我。”胖男人说，“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
子成和胖男人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从两侧伸出头向外看去。
旁边大路的尽头是一个石洞，石洞门前站着两个巡逻人——不，那还不同于之前子成看见的巡逻人，他们虽然也披着披风，但是所拿的东西却不是长木棍，别在腰间的似乎是剑鞘。
在门洞两边都是两三人高的石墙围住，几乎是密不透风，然而在一侧的石墙中间，开了三个横排的小洞，洞后面各有一个人站着，手里提着篮子，远远地看到篮子里面装的是白馒头。
她也在那里。子成敏锐地看到了，正是之前他们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少女，她站在最边上的洞背后，提着那篮子，站立着，安静而温柔。
而透过那几个小洞，却是密密麻麻的肮脏的脸。
无数的类似于睡在洞穴里的那些身无长物的人，或者说，“乞讨者”，聚集在小洞门口，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就像是蠕动的虫群一样。
站在前面的人拼命地伸出双手舞着，而后面的人又用手拼命地扒拉着站在前面的人，想让自己更为靠前一点。有的人头巾被撤掉了，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有头巾，他们互相扯着对方散开的长发，龇牙咧嘴，仿佛有着某种仇恨，非要让对方倒下。
有人被推倒了，而后面的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踩着前面的人的身体走到前面去，于是哀嚎声和惨叫声一下子盖过了人群的吵闹声，四五个巡逻人站在他们的外围，高声喊着：“不要挤！不要挤了！”可是没有人在意这句话，也没有人就此停下。
这些乞讨者脸上流露着扭曲而疯狂的神情，不像是人，简直像是一群饿急了的鬣狗。
站在洞口里侧的人时不时地抛出馒头去，而站在最边上的少女则是拿着馒头将手伸到洞口外面去——
这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在馒头送出洞口的一瞬间，就有数双手涌出来伸出来，一下子就将那馒头死死地捏住抢去。
那馒头瞬间被几双手裂成几半，然而它的命运并没有就此结束；在那些手往回收的时候，却有比它们更快更狠的嘴，毕竟那才是最直接的，有人的手被狠狠咬了几口，痛的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那鲜血淋漓的手抽搐着，却还有在混乱中去舔舐的嘴唇。
血腥味让可怕的兽性疯狂地滋长，人们为此而恐惧，也因此而兴奋！
一个不足以填饱一个人一天肚子的馒头，一瞬间让数人变成了悲惨的受害者。
这些疯狂的乞讨者们互相踩踏、暗地攻击，即便是抢到了馒头塞在嘴里的人，仍然有人要去试着扒开他的嘴，而那成功者也用撕咬去还击，当那可怜的微不足道的食物终于下肚的时候，他才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即便身上有着伤口，也如同胜利者一般得意自足。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子成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无比，“为了这一点点的食物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真的值得吗？为什么会这样？”
“总有人认为自己是同类里聪明而努力的不凡的那个人，想着自己会成为那个成功的幸运儿，即便是乞丐也有这样的傻X。”胖男人冷哼了一声，说，“这种事情只能骗骗蠢人。”
“现在你看到了吧。”他说，“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子成沉默，他看着最边上洞口后的少女的侧脸，她的神色中既同情又悲哀，即便手上被划出了血丝，仍然在向外递着，一边不断地说着“不要抢，都会有的”。
但即便她温柔而怜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这一切仿佛只是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