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云青冷笑一声,“你们大宋人总是假惺惺的,严西王也不必在我眼前装慈悲,我见过你的——阴狠毒辣。”
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严屹诀随意的转着手中的茶盏,修长的手指煞是养眼,“既如此,你想把削下来的肉,喂狼还是喂狗?”
咣当——!一个利可削金石的短小匕首扔在詹云青的前面。
詹云青面上依旧强硬,宁死不说。
严屹诀挥了挥手,三四个人围了上来,随着一声声跌宕起伏的惨叫,一盆血淋淋的肉片被端上桌案,放在了严屹诀的面前。
詹云青喋声连叫,左臂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不停的咒骂“严西王不是人”。
饶是看累了,严屹诀起身回了将军营帐。
詹云青还在背后歇斯底里的吼叫,“我大越和你不共戴天!”
这一幕,被躲在营帐侧面的女人看到,她一双三角眼内含晶莹,把牙齿咬的“吱吱”响,双手紧握,恨不得用眼神将严屹诀就地杀死。
……
明日下午便能达到定州北城门了,于知晚躺在床上深呼一口气,无聊透彻。自那次被乌兰诬陷以后,乌兰就被调在了付素儿的营帐里伺候,于知晚着实是不想她。
听闻定州的皮影戏甚是出名,只可惜现在是灾情时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看到。
于知晚披了一件外袍,独自走出营帐区散步。
夜间的明月十分爽洁,一抹山壁上的松柏横穿过圆月,宛如一枝巨大的白玉簪子。如是这样欣赏着山间的月色,不自觉就想起了周离枝,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一处四处无光的拐角处,就连身后的营帐灯光也看不见丝毫了。
于知晚拉紧了外袍,刚要按原路返回去,忽然就听到一阵类似于新生婴儿尖锐的啼哭。
刚开始,她以为是山间的某种鸟类,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奇心驱使着她寻声而去。
在不远处的土坡上,赫然躺着一大一小的人。那婴儿看起来该有两三岁的样子,在一个晕倒了的妇人身旁不断的爬着,因为哭的时间太久也或许因为饥饿的缘故,孩子哭声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十分难忍。
于知晚见状赶忙去抱起那个婴孩儿,倘若是在冬天,在这样的荒郊野岭,这孩子恐怕会活活冻死。那婴孩仿佛知道于知晚是来救他们似得,咿呀的哭着,两只小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衣襟。
于知晚刚要起身先抱孩子回去,再找人把这妇人抬走,一道冰冷的刀刃便就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不要动,否则,我杀了你!”,略带些稚嫩的男人音色。
刀刃冰凉的触感让于知晚不由得浑身绷直,道,“好,我不动,敢问英雄是哪路好汉...?”
心上凉凉,难不成没遇到半路的劫匪,却在定州边上遇上了定州的山贼?
正在她想方法保全自己和这一大一小之时,身后那人忽然声音孱弱,一头撞在了于知晚背后的蝴蝶骨之间。她哎呦一声,踉跄向前,却不知那男子的手正死命拽着她,身体瞬间旋转了180度,砰的一声,四脚朝天摔在了土堆上。
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忽然,那男子睁开带着血光的双眼,眦裂开来,命令道,“救我!否则...我杀了你!”
“......”
于知晚好想在此刻骂一句:见鬼!
她没敢去看男子的样貌,只粗略的知道他与她的年龄差不多大,可身上的这股煞气可谓像是刚从十八层地狱打完架回来。
男子坚持着摇摇欲坠的神志,威胁着于知晚。
于知晚想要仰天长啸,你说你不出现就一个也不出现,一出现就出现三个!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救?
已是午夜后三更天,严屹诀立在营帐前,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倏地,从山路弯弯那头,一个女子像拉倔驴一样的姿势,一手一边拉着两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啼哭的娃娃。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好吧,就当前面说的“手无缚鸡之力”没说过。
饶是征战多年的严屹诀也看的津津有味。陈庸打着哈欠从营帐里出来,惊讶的呼了声亲娘,然后——开始漫漫的欣赏之旅。
这一刻,陈庸好像模糊的知道,严屹诀为何会对于知晚别有偏爱的原因了。
——奇女子,人间难得啊!
等再走近些,严屹诀却秉持不住无动于衷的态度了。于知晚像看见救星一样,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喋喋道,“还好你们没睡啊,过来帮忙抬他们进去...,哎,你们是不知道,刚这劫匪差点把我这颗小心脏撞丢去了,差点以为要劫色了...”
“是劫匪你还拉他回来干嘛?还有这孩子、这妇人——”,陈庸不解上前,随意将脚边的男人翻了个身,话语骤停,惊道,“这不是劫匪——!亲奶奶你拉回来的是,十三殿下!”
十三皇子早在他们之前就送粮草进了定州城,怎么会如此残兵败将的出现在这里?
严屹诀紧蹙着眉毛,将他们安排下了。
由于军队里没有多余的营帐,只能把于知晚的营帐暂时腾给了十三皇子,那位妇人和孩子交给婢女照顾。
那么于知晚呢?反正就最后一夜,她拉着屏风抱着被子来到了严屹诀的将军特属营帐中。
陈庸笑嘻嘻的打趣,“反正殿下和王妃总归是要同房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不是大问题!”
然后,陈庸就在严屹诀冰锥似得眼神中退了出去。
安顿好以后,已经四更天了,睡不睡得着还是一回事。于知晚蹑手蹑脚的跑到案台上吹灯,刚把嘴巴嘟起来,气都还没上来,就被严屹诀的声音吓了一个冷颤,“不用吹灯,留着不用管。”
于知晚“哦”了一声悻悻的躺回了被窝。刚躺下又听他问,“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
他又问,“热吗?”
她回,“不热”
过了半晌,严屹诀没有声音。
就在于知晚睡意朦胧的时候,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慢慢靠近,她再睁开眼时,严屹诀的脸近在眼前——他没有带面具。
洁白的光线从帘子下方映射进来,照一半在他的脸上:狭长的凤眼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又因为眼角微微挑起,妖娆魅惑。眸色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辗转流离间隐约现出丝丝诡异的紫绀与瑰丽的血赤,潋滟春波看进于知晚的眼中,能让她想起无尽的美好事物。
于知晚呆呆的看到,那薄唇里发出微凉的音调,“本王那里有些热,让些位子出来...”
她有些失魂,好像自己错失了几个亿的巨额财产!有美人在畔,呸!有严西王在畔,她还想着什么外边的妖艳贱货!
她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在——暴殄天物!
严屹诀身手与平时一样利索,他连被子都与于知晚同挤入一张。
自从于知晚看到过庐山真面目以后,她就觉得无比的自卑,她觉得在这场不平等的婚姻里,自己完全是处于下风口。真的,太自卑了。
翌日,严屹诀过来审问醒来的妇人。于知晚在一旁逗着妇人的孩子,总是在和严屹诀接触的时候畏畏缩缩。
“什么,定州已经失守了?”,严屹诀拍案而怒。
那妇人忽然受惊,像发了疯般,挣扎着左右乱撞。力气之大,犹如发了疯的牛犊,三四个人都按不住她,“不要不要,快走!哈哈哈哈...呜呜那是个鬼地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没有吃的!哪里都是死人,到处都是死人!”,那妇人忽然回头看到了她的孩子,尖叫道,“把孩子还给我!”
说着就要朝于知晚扑来,于知晚心上一惊,抱着孩子往后退去,一个不慎就要摔倒。
严屹诀立刻越过案台,揽过她的身子,将妇人控制住在安全的距离以外。
于知晚不知为何,面色一惊,挣脱了他的保护,赶忙抱着孩子走到了另一边。
严屹诀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只听陈庸匆匆来报,“十三殿下醒了。”
从陈庸进来起,严屹诀就没有再多看于知晚一眼。于知晚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也想不通他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