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浩浩荡荡穿过王宫大道,眼见日落西山,傍晚的凉风徐徐吹过,不禁有些凉意。
待走完一圈之后,大巫师在大殿前做了一场法事,櫈起了一条天梯,直通宫殿顶楼。
而那殿顶全是用抛光了的釉面石堆砌而成,根本就让人站不住脚,更别说在更加陡峭的屋脊上徒手爬上去,更何况,还不得不抱着一坛神水。
严屹诀抱起数斤重的铁石坛子,正迈步向天梯走去。
小臂忽然被一只手攀上,“我真的没和你开玩笑,真的有人想借此机会杀你,务必小心——”
严屹诀一副“谁能杀得了我”的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众人只见,严屹诀单脚点地,借力而起,一路踏着天梯直攀而上,下面不免一阵惊叹“中原人的轻功真是名不虚传”。
转眼间,严屹诀已经到了房顶,他身体前倾,巧妙的在倾斜的屋脊上保持着身体平衡。
又以极快地速度,达到最高处,将坛子安稳的放在上面的青铜架上。
整个过程中,于知晚揪着心,目光一寸不离的钉在他的身上。
偏偏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天梯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仆人,偷偷抬起梯子的一点高度,向下面放了几颗黄豆。
大巫师依然手舞足蹈一阵,便示意严屹诀下来,这次他却没有按照原来的路走,而是纵身一跃到了屋檐处,看样子,是要爬天梯而下。
双脚刚落在木櫈上,严屹诀就觉得有些不稳,他向下看了一眼,便就见到于知晚仰着一张分外干净的脸,皱着额头,远远的望着他。
于是,他抬腿下了一櫈。
忽而,众人唏嘘一声,因为,那天梯在外力作用下开始小幅度的左右摇晃。
于知晚心头一颤,便着急向放天梯的地面检查看去,这一看,就定睛在那几颗圆滚滚的黄豆上!
“不是,那梯子下有黄豆!”,喊话见,于知晚已经跑到了天梯的下面,正要再确认,刚弯下腰来,就听到众人传来“唔——”的更大声的唏嘘。
刚刚直身,余光就扫见一片黑影自上方压来。
哐当——!
天梯落地的瞬间,于知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更是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然后就是一阵静止,她睁开眼,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容便出现在自己身下。
恍惚间,一丝殷红的鲜血自他的薄唇中缓慢流出。然而,众人之间,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动手!”
一阵利剑出鞘的声音,便疾速向他们二人袭来!
“走!”,于知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起他的半边身子,将他护在身后。
所幸,他们掉落的地方,正是宫殿的一个拐角处,只要把刺客挡在身前,他们就绝对不会有机会从其他的方向伤到严屹诀。
噔——的一声,于知晚从长靴中拔出一把短匕首,眸色阴冷的看着眼前围上来的刺客。
周围的众人皆在这个时候,一哄而散,而其他的护卫更是护驾在了越王的身前,没有任何一方是站在他们这里的。
完全是处于弱势之中的二人,该如何孑然托身呢?
凭实力是定然不行的,于知晚转念一想,向高座喊去,“越王!你莫不是忘了,严西王可是你荡平中原的最好靠背啊——”
“在中原,有句老话:得虎卫军着得天下。你错过一个严西王,又要等上多少年?”
越王摸着八字胡须,眨眼的功夫,抬脚踹着身前的护卫,骂道,“还不去保护严将军!你们老娘生你没长耳朵啊!孤王需要你们保护吗...”
谈笑间,局势骤变。
刺客用着熟悉的中原口音,面面相觑,握着弯月刀的胳膊举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们以为就十多个人,能打得过越王几百人?”,阿莫甘带着几十越人围了过来,于知晚抱臂道,“快逃命吧,再不跑,你们可就回不了中原的家了...”
话音刚落,越尔广就大跨步进了大门,看此场景,神色大惊,“里尔多你们为何与阿莫甘对峙?”
为首的刺客,就是里尔多。看来,越尔广并不知道,他辛苦培育三年的心腹,居然是个中原刺客。
里尔多立刻警戒起来,眼里没有一丝温度。阿莫甘拦下要上前询问的越尔广,叫他站远些。
里尔多见情势不妙,便挥散他的人,从墙头一跃而出。
而越王,似乎丝毫不加以追踪。
“你和他——,你们没事吧?”,越尔广略显急迫的走过来,向护卫吩咐道,“快,将他抬入我寝宫,叫医术最好的人来医治他!”
于知晚跟了过去,却被越王叫住,问,“他现在还能调动虎卫军?还肯为我所用?”
于知晚稽首一拜,道,“严将军不是已经是大越的将军了吗。越王若肯信他,当竭力相助便是。如今,中原人人道严西王与您勾结谋反——”
说到这里,于知晚故意停顿下来,去看越王的脸色。
果然,就见他神情略显奇怪,甚至给人一种“早该如此”的感觉。
“我想,他如果不坐实这个谣言,恐怕也是回不去中原的...”
越王满意的点点头,道了一句,“孤王的人,孤王怎么能不信?”
于知晚暗地里蔑视一眼,便匆匆去了越尔广的宫殿。
殿外没有人看管,于知晚便径直进去了。看到越尔广脸色沉闷的斜倚在床边,而严屹诀则好似已经昏睡了过去。
“在想什么?”,于知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在想,里尔多怎么会是中原刺客?他隐藏的很好,我一直当他是大越土著人;如今看来,他倒是像有意潜伏在这里”
“既是中原人,又为何要杀你们?既与你们为敌,那么他们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于知晚冷笑一声,问,“你们大越真的,从来就没有和中原人有某方面的来往?”
“你指什么?”
于知晚笑了笑,道,“或许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你的父王”
越尔广刚要起身,忽然一个不稳就要向地面栽去,幸好,于知晚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否则可真是要撞到台阶上,头破血流。
“没休息好吗?”
越尔广轻笑一声,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然苍白许多,额头上还冒着一些微不足见得汗水。她刚要抬手向他的额头探去,就被越尔广本能躲了过去。
“我没事,只是这几日休息不足,又得了热风寒,体乏而已...”
“那也不行”,于知晚将他扶到椅子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布巾湿一下,给你挞上”
越尔广笑了笑,嘴上说着不用,可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于知晚过来了,拿着布巾,先擦去了一些冷汗。
她小心翼翼的脸庞,刹那间,恍若深深的印入了越尔广的双眼。王后从小就不懂得照顾人,每次生病发烧,总是闷头大睡,一觉之后再醒来,早已经是午夜时分。
身边除了婢女,却没有一个亲信的人照顾。
他是缺爱的,尤其是略带强势的爱。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爱,但却从来都没有想,如何得到回报。
“这里擦吗?”
听到这句话时,严屹诀正好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向外,一幕画面让他眉毛恨不得倒竖起来:于知晚正捏着一把兰花指,拉开越尔广的衣领,另一手拿着布巾往上贴去。
“于知晚——”
沙哑的声线传来,赫然打断了于知晚的动作。
“你醒了?”,于知晚不自觉地兴奋起来,迈步就向床边走去,丝毫未注意到身后,越尔广略带遗憾与失落的表情。
刚走到床前,严屹诀就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于知晚表示不理解。他又指了指她手中攥着的布巾,沙哑道,“给我,擦擦”
“唔,你不,从来不和人共用这些贴身物品的?”,于知晚吃惊道。
“废话真多...”,严屹诀低喃一声,伸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脖子里,自己握着于知晚的手——,擦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于知晚完全是懵的状态。还没反应过来,严屹诀就松开手,声音低沉,却极具威严感,“以后,这条布巾归我。”
话音刚落,身后的越尔广咳嗽了几声,正色道,“严将军没事的话,我就派人送你到府衙吧。我们该去分发米粮了”
于知晚一听,恨不得手舞足蹈,却又听严屹诀泼了冷水,“给百姓分发口粮?大越仓储有多少?你们有没有想过,施善布恩这种事,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的”
“能救多少救多少啊,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不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