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可有你们岚姑的消息啊?”九宵带着南星在药园子里逛着,状似无意提一嘴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这些日子一直埋头赶路,阁里传来的消息也多是阁主要的,都是关于公子和南皇主的消息。”
九宵沉默了一会,自嘲般地笑了笑:“罢了……我也就是瞎问问。”
“如今我与姑娘在外,是为了先生和玉生花的安危,这是最要紧的。所以消息都是按着阁主的意思,只要公子他们的消息,这样能少不少的麻烦。”南星道,“只不过,若是先生想知道,那我也能……”
“不需要,不必了。她躲着我,我就是知道了她在哪里,再追了过去也没什么用。”九宵摆摆手。
南星也就听着,没插嘴。九宵回头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南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愣愣地与他对视。
“身上的伤好了吧?”九宵问道,“这几日我忙着京墨的事儿,也没来得及给你看看。”
南星连忙鞠了个礼:“谢先生关怀,南星身上那些皮外伤早便好了。”
九宵笑着哼一声:“你跟着京墨久了,怎么她话多了,你却死板了起来?”
南星苦笑着,随手折了一枝不知名的药花,长得蔫蔫瘦瘦的,就顶头上缀着几星子白蕊儿,还泛着黄。
“阁主大概也就是看上去开心吧……”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日子就这样,谁也不是谁地过着,一眼也望不见个头。真开心也好,假欢喜也罢,与我们而言,有什么区别?”
九宵盯着她手里的花,又神色凝重地盯了她两眼。南星看了看他,又迷茫地看了看手里的小瘦花,一个回神,心里一激灵,颤巍巍地将花递了过去:“这,我……”
九宵暗着脸色地接过,语气森森:“浮星子,一两抵百金的精贵玩意儿,我这药园子里也就你脚底下那一丛。你手指头就这么一掐,倒是掐掉了一大片儿白花花的银子啊……”
“我这……”南星抿着笑了一下:“实在对不住先生了,我在凤鸣阁潇洒久了,先生这儿的规矩我浑忘干净了……”
“算了算了。就你跟京墨两个小丫头,在我这儿糟蹋了多少好东西!”九宵转过身去,无奈地笑笑,“早就不缺你手上这点子碎末了。”
提及京墨,南星立马严肃了起来:“先生,我家阁主现在怎么样了?”
“哟!”九宵打趣道,“你这会儿才想起你们家阁主啊,她要是真有点事,这几天早够她去那地府来回几趟了吧。”
“我这刚刚不正想去看看她么……”南星皱眉看着他:“我记得,当时阁主应该已经开始蛊化了……即便现在性命无忧,应该也不好受吧。”
“马马虎虎,半死不活吧。”九宵满不在乎道,“这才到什么程度?她刚上蛊那一年,经常睡着睡着就蛊化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个小疯子没差了,到现在还不是吃嘛嘛香。就她前两天那个情况,也就安安分分地躺两天,稍微吃点苦头,不需要多久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南星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明明都是怖忧蛊,即便是纯度不同,但是阁主的情况比我们要严重太多了。”
“我们只是在刚上蛊的一两天内容易蛊化,之后身上的蛊毒便不会再有增加了,可是阁主身上的蛊却一直在溢出蛊毒,蛊毒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蛊化。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们身上只有蛊毒,而京墨身上养的,是一整条蛊虫。”九宵挑眉看她,笑了笑。
“活的。”
南星仿佛浑身都麻了一下,很少见地,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活,活的?什么?”
“怖忧蛊虫,养在心间肉里,用心血喂的。”九宵的语气带笑,可这些字眼听起来却带着寒意,“这满溢之毒便是蛊虫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的。”
南星皱眉听着,不发一言。
九宵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南星是否接话,只自顾自地说着:“就你们体内那点儿,根本就算不上蛊,只不过是京墨心间的一捧毒血,用特制的药稀释后移到你们心口的。”
“不过,你们先生一向闷骚,给你们每个人的心口刺印中都加了点这个花那个草的,方便他区分。”九宵话音一转,回头看向南星,一脸八卦地盯着南星,“你想不想知道京墨胸口的刺印里加了什么吗?”
“啊,啊?”南星被他问得愣住了,“什么?”
“唉,就,就你们凤鸣阁的姑娘,上了蛊的不都在心口出的怖忧纹上刺了花嘛……我记得那个前不久死了的雪伶啊,胸口刺的就是一朵红莲吧,那刺印的血里就混了红莲花。”九宵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看似努力地想了一会,“你,你身上的是,是什么来着……容我想想……”
“我,我……”南星一个激灵,瞬间红了耳朵,连忙捂住胸口,“你,你怎么!”
“哦,对了!”九宵沉浸在自己艰难的回忆里,根本没注意到南星愈发难堪的脸色,“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你身上刺的,是一朵宝蓝瑟的兰花!”
南星抿紧的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可是盯着九宵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该说什么呢……
你下流?
你无耻?
南星无可奈何,只好侧了侧身,转移了视线。
九宵也总算回了神,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只好想着继续刚才的八卦话题来找补一下:“你们,你们阁主啊……”
可是南星这会儿根本不搭理他,他也觉得这八卦说着无趣,只好定了定神,清了个嗓子:“南星啊,我……你知道的,我就一个大男人,孤家寡人地过久了。身边的七羽和辛夷,还有从前的那些姑娘们都是你们先生的失败之作,早就已经失了神智,有与没有都一样。我一个人,没遮拦惯了,说话有失礼的地方,你……担待些吧……”
南星轻轻吐了口气出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细想下来,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赐蛊之时先生也在,所以刺印的事先生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先生突然提及,我有些…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钻牛角尖了。”
“南星……”九宵正准备再说几句,身后的药园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他们俩同时警觉了起来,却又不敢打草惊蛇地四处张望。
“救……救命……”一声微弱的呼救惊了他们一下,他们俩连忙回身看过去,门口正趴着两个人。一个已经晕死过去了,另外一个则死死盯着九宵跟南星,盯着自己生存下来的希望。
南星赶紧小跑着走了过去,可九宵却站在原地打量着,没有马上跟过去看。
那个还没晕死过去的人看见南星走近,大松了一口气,猛地扑上前去,死死地拽住了南星的衣角,如负释重后“如愿以偿”般地失去了意识。
南星连忙蹲下,想着替那人把个脉,却怎么也松不开那只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只好从一堆破布烂衫中抽出他的另一只手来。
“伤得很严重,外伤跟内伤都很严重,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南星蹲着,正好好地把着脉,却突然皱了眉,“不对……”
“怎么了?”九宵问道。
“我记得阁主说过,先生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机关陷阱和毒雾,即便机关陷阱都被那些紫衣姑娘给破坏掉了,这毒雾可没有办法破掉……”南星看着九宵,神色严峻,“可是,他们却没有中毒,体内也没有解药的痕迹,像是……”
“像是他们知道我这地方怎么走,是吗?”九宵的语气很平静,“他们认识路。”
南星了然:“哦,原来这是先生的朋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先生还是赶紧来看看吧……他们伤得真的很严重,怕是耽误不得。”
九宵还是往前凑了几步,停在另外那个一早就昏死了过去的人身边。那人跟旁边那个差不多的衣着,一身破烂洞,还沾染了不少血泥,看上去怪恶心人的。
只不过,他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脸也朝下埋在了泥里。
九宵嫌弃的伸出手,思虑再三,拉住了他那个相比之下不那么脏的耳朵,然后斜着往上一扯,就把人家大半张脸从土里扒拉了出来,腾空地拎着。
九宵眯着眼,努力地忽视掉那些伤口,想用那人脸上为数不多的,相对比较完好的部分凑出一张差不多能看的脸来。
得出结论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那颗脑阔子不轻不重地重新砸进了泥地里面,发出一声闷响。南星看着他变换复杂的脸色有些不解:“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九宵神色莫名,盯着那张花花绿绿的脸良久,浑身都写满了纠结:“怎么会?怎么会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