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雪,映着这夜晚似白昼。柴山一入冬便是终年不化的雪景,往常倒也习惯了,只是今日瞧着格外的不吉利。
柴公公皱眉看了看这雪景,又看了看殿门前的公主。一身红色大氅,在这漫天白当中极为显眼。青丝如黛,拖曳在背,原本就年幼的身躯更是被衬得弱小。
柴公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公主已经站在这里数日。身体怎么受的住。
正在柴公公担忧公主的时候,小徒弟疾步而来,在柴公公的耳边说了几句,没等说完,柴公公就快步走到公主身后,低头禀道:公主,皇上醒了。
公主转过头来,看了看柴公公的脸色。一瞬便心有所感,飞速的朝殿内走去。
待到承阳殿,公主坐在皇帝的踏前,握着皇帝的手,
踏上的皇帝极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内心不舍但仍然笑着道:阿枝,你来了,
皇帝的视线近乎实质般的慈爱,不舍,胶着在少女的脸上,少女极力绷住自己的眼泪。面上带上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手上的力度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皇帝轻声道:朕好久没见朕的小公主了,
少女闻言用力的握了握皇帝的手,父王的手再也不是小时候的苍劲了,
内心里的情绪万千,她却开不了口,怕一开口就是追问,
可是天下父母谁人又真正不懂自己的儿女呢?
皇帝心疼的看着在忍耐的公主。他说道:“当年确实是父王给出了足够的价码诱逼你外祖父,荛帝也不顾你母后的意愿强行将你母后嫁了过来,不怪她心理有怨恨。”
“父王!她作为一国公主,享受着一国的拥护和爱戴,她就应该有为国付出的意识。纵使她没有,她要怨恨要怪,为什么不去怨恨荛帝,做出这样选择的难道不是荛帝吗,再纵使她就要恨父王与柴国,那也不是她弑子弑夫的理由。父王,您不用为她开脱。因她勾结魏王,太子哥哥死于城下,父王又。我阿枝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皇帝闻言,沉默良久,最后叹息一声:“阿枝,她毕竟是你生母。生恩大于天”
生母又如何,生恩又如何?她可从来没在乎过。父仇尚且不共戴天。虽然心理并不赞同,但也不想皇帝伤心。
阿枝安抚道:“父王不必多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您要好好修养。”
彼时天下六国鼎立。韩在南,荛在北,魏在东,秦在西,齐,柴在中间。
韩最富饶,占据着南方肥沃的土地,靠山临水,往来交通方便,在西边的秦临着大海,第二代君王在位时倾尽举国之力拓造了一条海路航线,除此之外,大陆的江河尽数汇集与此,于是秦国的水路四通八达。
东面的魏国所占土地较为贫瘠,同样的面积农作物的产量不及韩魏的四分之一。在北面的荛则是最差,领土的大半都是沙漠和戈壁,但他们的日照时间长,种植的水果更为甘甜,尤其是葡萄,荛的葡萄酒名闻天下。中间的齐柴,一个背靠深山,进可攻退可守,一个身居原始森林,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倒也各有优劣。
天下遵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定律,今儿联盟对付敌国,明儿你就是我的敌国,大国之间也像孩儿脸,说变就变,这也是人类一千年以来不变的主旋律,只是这六国更为频繁。除了齐柴以外。
齐是一方小国,甚至小到都称不上一国。但是它厉害的地方在于永远独立于其他六国之中。它的人口最少,占地面积最小,所占之地虽说不上最富饶,但却不差,逻辑来讲,这样的一方小国早就应该被吞并了,但它却没有,没有人知道原因,奇怪的是也没有人疑惑,好似理所当然。
而柴国,所占面积不小,人数不少,又因山形地势,是以有一力之争,加上柴国的王治理有方,举国朝臣并无二心,大将军风洛更是闻名六国的战神,是以立于超然位置,但。这一优势再不复存在,于是各国虎视眈眈。
曾经柴国有多超然,如今就有多唏嘘。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届帝王,最终也陨落在此关中。
当时荛帝有一女,名为凤鸾,容貌倾城,天下皆知。六国中无数王侯将相纷至沓来,只为求取此女。最终,看似不起眼的柴国国王倾尽大半国库的财力外加部分城池一举夺得头名,顺利让荛帝点头。自此传为一代佳话,可谓为得佳人,倾国倾城。
各国亦是输得心服口服,饶是美人再美,也美不过城池和财富。
只是美人也有刺,锋利异常。当美人在柴国10几年为柴帝育有一子16岁一女15岁时,异变升起。柴后凤鸾刺伤柴帝以及两人的孩子,之后又煽动柴国大将军风洛以麾下风家军一夜叛变,改投新主韩王,又趁着众国还未反应过来,韩国与其里应外合,早早驻扎在柴国边境,只等柴帝发丧,柴帝一走,两子亦是一死一伤,而柴帝并无兄弟姐妹继承大统,柴国城池必然人心惶惶,一盘散沙。仅剩的兵力不足以震赫人心。
韩王等的便是那一刻的混乱。而秦魏紧随其后,伺机而动。
承阳殿内,阿枝坐在主位上,众朝臣俯首静待指示,无一人出声。这一刻千斤重担尽由阿枝一人承担,柴王已死,发丧,则是昭告天下,我柴国已经无人,不发丧,纸亦包不住火。外有五国蹲守,内有士族观望。拖得越久,人心越慌乱。更何况兵力不足,国库空虚,形势逼人。
阿枝越过朝臣看向殿外,那些雪落的声音此刻清晰可闻,密集的落在人的心头,带着不可名状的压迫,
很久之后,阿枝说到:“明日柴帝和公主一起发丧,后日太子登基。”
众臣领命,此计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只是自此,柴国再无公主,只有新帝。而阿枝这个名号恐怕再无人得知。
果然丧号一下,韩魏立即佣兵直上,秦在观望,而荛出兵较少,等待时机。
新帝这边亦由不得拖沓,刚登基完,新帝便钦点兵马,奔赴边境。
快马加鞭抵达炳城时,外围的一圈城池已陆续被韩魏攻占,韩因风洛和凤鸾的关系,占领绝大部分的城池。所剩城池仅占原来柴国的一半余,这一半余仍然被群山环绕,南边唯一出口便是炳城,柴国靠山,炳城是重要关口,炳城沦陷,则敌人可以长驱直入柴国腹地。
刚入炳城,众臣建议陛下低调前往城主府,此乱世,得防乱箭。新帝力排众议,高调入城,像平时游街一般,看见民众,仍挥手示意。
而民众也因此心定。世人盲从皇权。有皇帝亲来,百姓士气高涨。
那时的百姓不会想到,正是眼前这个不那么高大的少年新帝,会在日后成为天下之主,成为百姓之神。
新帝并未直接去城主府,而是直达军营,听到消息的城主立即前往。
此刻军营内,新帝端坐主位上,城主,以及一众官员列坐在下方。
新帝听城主禀道:皇上,炳城三分之一的将领已经追随风落而去,剩余的三分之二不敌那三分之一,城外除了齐国未出兵,荛国少数兵力以外,其他三国各据一方,近40万兵马压境。我方却只有5万军马,加上一万临时征集壮丁以及皇上您带来的兵力,亦不过10万。完全是寡不敌众。而至今未被攻陷的优势是我方占据高点,又因再无南边其他关口可入柴国,才得以有喘息,但不用多久,攻陷也是时间问题。”
新帝闻言,并未出声,看向城主下方的赵将军,此次的大将军
赵将军立即出列,站在沙盘前,指出几个的根据点。开始向新帝介绍各国情报。
新帝听完,沉思片刻,问道:“此前我方战术如何”
将军道:“禀皇上,以我方兵力的弱势,目前一直以守为主。”
新帝沉吟:“赵将军曾经是风洛麾下?”
“回皇上,末将之前正是在风将军的麾下任骠骑将军”
新帝看着赵将军,道:“风将军应十分了解赵将军的作战风格。不如赵将军变换一下作战思路。出其不意,主动出击。守则因地制宜,敌方既然擅弓弩,传令下去,连夜赶制三国开国高祖皇帝牌位,举在城墙上做防卫牌。又因我方占据高地,山上温度低,可以水助守,浇灌城墙利水成冰。攻则因势利导,趁夜,用韩之弓箭射之魏,用魏之兵器杀之秦,然互相残杀。我方方可浑水摸鱼,趁混乱之中保存性命。”
赵将军闻言领命。
第二日,柴国便打响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场攻坚战。而不再是一位的防守和观望。
而又因这一攻坚战的浑水摸鱼,更加搅乱了三大国之间的关系,
数日后,赵将军带着喜色前来,躬身禀道:恭喜皇上,自开战以来,我方终于有一战旗开得胜。
新帝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落日,久久未语。这一战之胜,盖因出其不意,但此战之后,敌人便会有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