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斌带王梦敏到咖啡厅门口,可就是不放心放王梦敏一个人进去,于是死皮赖脸地跟着。果然,王母就坐在高若涵对面,泪眼婆娑地说着什么。
再次相见——无论对于王母还是王梦敏而言,这都是介于惊喜和意外之间的一个点。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王母的第一动作便是拥抱十几年没见的女儿。而王梦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可以在爸爸面前故作镇定地说上两句,甚至是鼓起勇气若无其事地握手,但妈妈真的不行。上次那个意外!若不是有妹妹在身边,她都怕自己会冲动地过去相认。恍惚过后,她竟发现自己在母亲的怀里,僵僵的,也暖暖的。
王母抱着女儿,嘴里仿佛都只有“妈妈对不起你”可以说。她拉出椅子让王梦敏坐,可王梦敏却像木桩一般钉在原地。
见此,高若涵起身对王梦敏附耳道:“来都来了,好好聊聊吧。”说罢,她就一拉张毅斌出门了。
到底是高若涵的话管用!王梦敏目送两个人出去,便回过头坐了下来。王母叫服务员上了两杯新鲜的蓝莓汁,拉着王梦敏道,“你爸爸都跟我说了,你们现在过得都好。看着你们好,妈妈就放心了。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妈妈答应你,不逼你,你好好想,慢慢儿想,等想清楚了就告诉妹妹们,妈妈等着你们回来。”
王梦敏放在桌下的双手不由得挡在了脸上。静静感受着妈妈一点点松开她僵硬的双手,用另一双温暖柔软的手为自己拭泪,她的心更是隐隐得疼。她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妈妈被奶奶逼的常常夜里一个人哭,她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做起来给妈妈擦擦眼泪。
高若涵与张毅斌坐在车里好久。见王梦敏出来,高若涵忙下车扶她坐上后座。王梦敏这次竟然一头扎进姐姐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毅斌还没见过王梦敏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他开了车门也想过去安慰。高若涵却敲了敲车顶,举起手机给张毅斌看,手机屏上短短几个字,“快开车,回家。”张毅斌只好点头,尽量让自己专心驾驶。
王梦敏的哭声持续了一路。高若涵不愿制止,直等张毅斌找到了车位停下车她才摸着王梦敏的头道:“敏,咱们到家了。”
王梦敏呜咽了几声,止住了哭泣,而眼泪却一滴没少。高若涵索性伸手为王梦敏抹着源源不断的眼泪,她将钥匙扔给张毅斌,扶着王梦敏小心地上去。
三个人回到家,高若涵便对王梦敏温柔地下命令,“敏啊,快进去睡一觉,一会儿姐过去陪你,好不好?”
王梦敏直着眼睛向房间走去,一个不小心竟撞到了竖着的椅子,一阵隐痛反倒令她清醒了不少。
高若涵见王梦敏回了房间才呼出长气,她回过头对张毅斌说:“去给我请个假。你也先回去,中午给我们送点儿饭来。”
“有事儿叫我。”有些木讷的张毅斌还是注视了坚实的门板良久才肯步步退去。
高若涵送张毅斌出门,回头便进了王梦敏房间。而此时,王梦敏却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她默默叹了一声,坐到床上,开始伸出手肆意摸索裹成一团的王梦敏,“出来,出来,别把自个儿闷死了,出来跟我聊会儿。”
王梦敏终究是受不了高若涵的两只手,她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
“她说她看见我们过得好就安心了,她说她不逼我,让我慢慢儿想,想清楚了再告诉妹妹们,她没逼我。”她喃喃地嘀咕着,也不知是不是想和高若涵倾诉。
眼见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里再次渗出流动的液体来,高若涵的心口一抽。她一揉王梦敏的脸道:“对,她没逼你。她是你妈,是你亲妈,是那个家里面最爱你的人。你心里有多苦她都懂,当然只要你好她就安心了。”高若涵抱起王梦敏,挤出嫉妒的语调来。
“别说了。”
“好,不说了。你听我的,别瞎琢磨了。现在你情绪不稳定,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不理智的。你想想,你还有妹妹,还有我,还有毅斌。你再想啊,你勇敢面对了,不管怎么样,起码能无牵无挂地跟张毅斌在一起了。”
话说到这里,高若涵回想起了昨天王梦敏一夜未归的事,“我问你,你昨儿一晚上没回来,老实交代,跟张毅斌干嘛去了?”她带着八卦的语调问。
王梦敏不禁睁大了眼,愣头八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张毅斌在一块儿?”
“除了张毅斌,你还敢跟谁在一块儿一个晚上!就算你嘴硬不认,其实在你心里面,早把张毅斌当成你老公了吧?”
“别闹。”
高若涵揉揉王梦敏的脸,笑道:“好了好了。心情不好,偶尔放纵一把没什么的。”
王梦敏终于直起身子,靠到高若涵肩头撒起娇来,“有你就够了,谁都没你好。”
“是,谁都没我好。我对你无欲无求,还对你真心实意,我对你多好啊!谁能跟我比,谁敢跟我比。”
最后一句,高若涵说得尤为大声,王梦敏果然笑了,也精神了不少。她爬到高若涵身上,嬉皮笑脸地道,“姐,你这么好,以后我就交给你了。”
高若涵被压得有些麻木,但她没有推开王梦敏,只捧起她的脸说:“那可不行,万一我哪天变坏了,不要你了呢?”
“不行。”王梦敏又扎进高若涵怀里,“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永远都是。”
“好!精神支柱。行了,赶紧起来吧,大白天的。”高若涵说完就扶起王梦敏下了床。王梦敏才看到,原来今天的天气那么好,她竟都没注意到今天的太阳那么大,那么红。
王梦欢只要想到大姐昨夜未归的事就兴奋地不知所以。下了课,她坚决要求高若涵接她回家。高若涵看看已在厨房忙碌的王梦敏,这人虽是露出了几点笑,也难掩心事重重,思前想后,她决定接王梦欢回来。
王梦欢出了校门就看到张毅斌的奔驰车,她需要脑袋转一圈才能想起,张毅斌已经把这辆车给王梦敏开了。而上了车,她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大姐回来了没有。
高若涵见王梦欢摘了墨镜皱着眉瞪大了眼,一脸好奇的滑稽样子,只想笑,“回来了,在家做饭呢。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是喝多了,找了个酒店。”
王梦欢大失所望,“就这样?没劲。”她觉得没意思了,就戴上墨镜闭目养神。
王梦欢是个不消停的,高若涵只好提醒道,“你,就算要三堂会审,也别玩儿过了。这两天王梦敏累得很,是心累。”
王梦欢却不屑地说,“好好好,知道她没劲。”
高若涵想为王梦敏辩驳几句,可又想想,王梦欢话糙理不糙,说得一点都没错。
等两个人到家,王梦欢“嘘”了一声,她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又轻手轻脚地摸进厨房,“啊”一声,做了个极鬼的鬼脸,把王梦敏吓了一跳。高若涵知道,王梦欢一回来,这个家一下子就不再冷清了。
“坐下。”王梦欢三推四推,推王梦敏入座,王梦敏则是忧虑地看着厨房里的锅,高若涵于是自觉进厨房接手。
三个人坐上饭桌,王梦欢就开始嘻嘻哈哈地启动调戏大计,“大姐,你昨天去哪儿了?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家呢!你不知道我会害怕嘛。”
听妹妹大言不惭地口口声声说害怕,王梦敏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多大了,晚上一个人睡还害怕呀。”
“这跟多大没关系好嘛!害怕就是害怕。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离开过你,咱们两地分居的时候还有二姐,二姐上学了还有梦仪,宿舍里面还有舍友,我都没自个儿一个人睡过觉,能不害怕嘛。”
高若涵抬眼就见王梦欢在撒娇,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真没想到,你还那么娇气。”
王梦欢在桌下对高若涵做小动作,轻声附耳道,“若涵姐你哪边儿的?”高若涵只好暗笑不语。
这些小动作当然被王梦敏看到眼里,自家姐妹她再清楚不过,这两个人是要搞鬼呢,“你们俩又打什么主意呢?”
王梦欢窃笑,“就想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王梦敏总觉得妹妹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心想就算说出实情也未免会被埋汰一顿,索性不急着回答,而是挤眉弄眼看看高若涵,“若涵没跟你说呀。”
高若涵刚想开口骂,这关她什么事!王梦欢就先开了口,“你别把矛头往若涵姐身上拐,我想听你亲口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本来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王梦欢当然知道大姐没说谎,可游戏还没完就这么结束了,她好生不甘心。高若涵一边吃菜,一边留意王梦欢,见她又闭着眼睛思索,便也不打扰。没一会儿,王梦欢就凑到王梦敏身边,诡异地道,“大姐,那你答应我,等你们俩那什么的时候必须在家。”
高若涵闻言不禁捂着嘴背过脸去偷笑,回过头来,就果不其然见王梦敏想笑又憋着不敢笑,脸上阴阴得都红了,而王梦欢两只小眼睛里满是内容。
王梦敏总算憋不住了,“你……说什么呢。”
王梦欢放下两只筷子,一屁股坐到大姐腿上,“你不是女人啊,听不懂吗?不会吧!若涵姐,她什么情况?你一直跟她在一块儿,你说实话,她是不是没上过男生女生课堂啊?”
王梦欢的故意装傻两眼空洞看得高若涵终于抑制不住拍桌大笑起来,这家伙可从不知“害臊”两个字怎么写!王梦敏无奈。她羞囧着,冷呵一声,“过分了。”
王梦欢最是觉得大姐被她气得无语辩驳还不敢发火的样子好玩,为了让一切变的更有趣,她搓着大姐的脸蛋不怀好意地道,“有什么呀。大姐,你们要是真有那一天,那可都是我们的功劳。总不能连闹洞房的机会都不给吧。”
王梦敏听着高若涵越来越抑制不住的笑声,加上王梦欢故作一脸呆萌地在她脸上使坏,心里憋屈的都想尖叫,“越说越离谱了。还有你,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高若涵喝了口水压制了一下,叹道:“我真是无语了!不过这事儿我同意梦欢的,你看看我们为了你!什么馊主意都出了。你说你们哪天要真修成正果了,总不能把我们这些大功臣都抛之脑后了吧,太不靠谱了。”
王梦欢借机配合道:“你不说话我们就当你同意了。”
“行,我到时候就写个闹洞房策划案。”高若涵忙跟腔调戏。
王梦敏气得脸越发得红,憋了几口气竟然大声喊出来:“高若涵,我正式警告你,你别忘了,你还没结婚呢。你等着,等你什么时候有目标了,我肯定插足给你当第三者。”
两个人听了更是弯着腰捂着肚子笑。连王梦欢这个不学无术的都知道,王梦敏语无伦次了。
笑了会儿,高若涵辛苦地憋着笑说:“第三者?就你!算了,我不讽刺你。冲你这句话,我也必须等你结婚了再考虑终身大事,到时候你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儿了。”
王梦欢一根手指轻轻点点王梦敏的下巴,大无畏地道,“她不讽刺你我讽刺你。就你还给若涵姐当小三儿?哈!人家看上若涵姐哪儿还能看上你呀!也就是毅斌哥不嫌弃你。”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俩!吃饭。”王梦敏埋着头,不肯再多言。惹不起她可以躲。
王梦欢这才识相地跳下来,依偎到了高若涵身边,朝王梦敏吐吐舌头娇滴滴地道:“大姐,你就认了吧,你不是我们俩的对手,永远都不是。”
王梦敏郁闷地夹来一筷子豆腐堵住了自己的嘴。确实,这两个一个可以讲道理讲得人不得不服,一个则是可以讲歪理讲得人不得不服,她哪儿是她们的对手。
晚上,王梦欢趁王梦敏洗澡的当儿,决定与王梦晴王梦仪聊天,她的第一句诱惑便是,“我和若涵姐联盟,成功调戏大姐了!总结只有一个字:‘爽’。”
这一条消息发出,两个人当然都好奇的与王梦欢聊上了,等王梦欢把详细情况一叙述,王梦仪不禁感叹,“三姐,你这话说得太……”
王梦欢只觉得郁闷。如果王梦仪此时此刻就在她身边,她真想一杯冷水浇上去让妹妹清醒一点,可没办法,此刻只有拿键盘出气!她怒视电脑屏幕敲出几行字:“梦仪,我很严肃地跟你讲,你现在已经被教条约束得越来越刻板了,一身小书呆的傻气,这么下去不行,这么下去你以后谈恋爱都没激情了。”
王梦晴本想发条消息让王梦欢闭嘴,可又想想,王梦欢往往是话糙理不糙。她于是配合地回了四个字:“有点道理。”王梦欢见此忙得意的发了个笑脸。
王梦仪见两个人抱成团来教育她,她又立时三刻反驳不了什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这样真的错了?是不是就应该像王梦欢那样只为快乐?可很快,她否定自己的怀疑,也否定了王梦欢那一番无理的尊尊教诲。王梦欢那强大的心理素质她学不来,她觉得自己并非是被什么教条约束,恋爱,她也憧憬,她的书架上并不是没有言情小说,只是,她心里那隐隐的一丝小萌动藏得比较深而已。再说下去会遭民愤,她于是一条消息下线了。
王梦仪下线,王梦晴又来了事做,也下了线。王梦欢气得尖叫,她的好心好意,王梦仪不但不领情,还不识好歹!
王梦敏正洗完澡回来,这一声尖叫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她笑着坐过去问,“谁惹我们宝贝儿了?”
“你妹妹。”
“怎么跟大姐说话呢。”
王梦欢愣了一会儿,她说什么了?眨了眨眼,明白了,忙搂住王梦敏解释:“哎呀我没骂你,我是说梦仪。”
王梦敏也笑,忙给妹妹陪不是,“梦仪怎么了?”
“都是你影响的,有捷径不走非得绕弯儿。两大高参给出主意,这家伙还好心当做驴肝肺。”
王梦敏赔笑安抚,“你就省省心吧,我一个人还不够你折腾的!梦仪还小呢,别灌输她那么多没用的。”
王梦欢好生郁闷,这都是什么逻辑!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此时已夜深人静,再尖叫就要被关进派出所了,可不说话她更会闷得慌,若涵姐不理她,她只能对傻大姐做白痴解释,“拜托,大姐,我的大姐!她就比我小一岁,连我这样儿的都能想得明白,她干嘛呀。”说罢,她不禁指起了自己的眼睛,宁愿戳自己伤口,“你起码还有个青梅竹马呢,她呢,她有什么?你还不让她潇洒着点儿,没劲。”王梦欢郁闷地抡起被子倒头就睡。王梦敏是又笑又叹气。她轻轻拿起被子,硬是和妹妹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