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洲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儿,换做往常,他必不会把她的话听在耳里,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知道,这个女儿表面愚钝,实则藏拙,必定是得知了萧岚哪里不好,才会有这种不想嫁的念头。
“阿雪可是觉得三殿下不好?”穆远洲沉声说,“若他品行不端,为父立刻与他划清界限,绝不让你受委屈。”
穆从雪心里一凛,猛然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萧岚心肠狠毒,又是睚眦必报之人,一旦穆远洲开罪了他,怕是将来穆府也有危机。
她立刻掩饰住情绪,有些娇嗔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哪里是三殿下不够好,是女儿想多在府里陪陪父亲嘛。”
穆远洲松了一口气,满脸欣慰:“家里这么多女儿,就数你最贴心。”
父女俩的温馨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丫鬟的禀报:“老爷,三姨娘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求见。”
李氏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见穆从雪也在,脸色变了变,但仍旧克制住,“噗通”一声跪下。
“老爷,求你救救枝儿吧!她从白天落水后,到现在都还在发高烧,一直昏迷不醒,我怕这孩子一病不起,求老爷去宫里请太医来给枝儿看看病吧!”
“有这么严重?”穆远洲立刻起身,“带我去看看!”
穆从雪紧跟其后,穆从枝落水,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从湖里爬起来之后,也神色如常,怎的这病来得这么突然?
茵香小院里,下人们齐齐站在门口,里面传来穆从茵低低的啜泣。
“四妹,你千万要坚持住,爹爹马上就要来了。”
穆远洲掀开帘子,瞥见躺在床上的穆从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这么冰冷?可有请大夫?”
李氏站在一边抹眼泪:“已经请了好几回了,大夫说,枝儿这是感染了风寒,身子虚弱,老爷,枝儿也是你的女儿,你可要救救她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惹得一旁的丫鬟们也纷纷呜咽,屋内一片惨淡,搞得穆从枝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穆从雪盯着穆从枝微微颤抖的眼皮,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她暗中摘下耳环,将有针的一面往外,缓缓走到穆从枝身边。
“三姨娘,我倒是有法子让四妹妹醒来。”
李氏心中一惊,正要推开穆从雪,穆从茵已经急切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
“大姐姐,你真有办法能让妹妹醒来?”
李氏心里暗骂一声蠢货,冲上去挡在了穆从雪面前。
“大小姐,我女儿的病,还是由太医来看比较好,再说了,我也怕她把病传到你身上。”
“三姨娘这话可是把我当做外人?我和枝儿妹妹是一家人,她若迟迟不好,爹爹心情也要受影响的,你且让我试一试再说。”
她笑吟吟地推开碍事的李氏,缓缓坐下,伸手按住了穆从枝的手腕,表面上是在把脉,实际上,另一只隐藏在被子下的手,早已捏着那枚针,毫不留情地刺进了穆从枝的掌心。
穆从枝尖叫一声,像诈尸一样,直挺挺坐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昏迷了一下午的四小姐竟然自己醒了!
“你……”穆从枝痛得眉头紧皱,恶狠狠瞪着穆从雪。
可她却全然不在意,反倒笑吟吟地说:“四妹妹,三姨娘还说要去请太医呢,这不,没想到爹爹一来,你病就好了,真是神奇。”
李氏本想利用穆从枝生病卖惨这件事,多在穆远洲面前有点存在感,没想到被穆从雪瞬间识破,她气得牙龈暗咬,却不便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枝儿,既然你醒了,还不赶快谢谢大小姐?”
穆从雪心里那个恨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正要道谢,穆从雪已经轻飘飘转身。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既然四妹妹没事了,爹,那我们也走吧。”
目送他们离去,穆从枝气得把花瓶狠狠摔在地上,大发脾气:“穆从茗跟我过不去,现在连穆从雪也来欺负我!我在这个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氏急忙关上门,脸色一沉:“枝儿,你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蒋氏一家独大倒也算了,这穆从雪就算是嫡女,也是个早早死了娘的,何足畏惧?”
“娘,你都没看到,她刚刚把我的手都刺伤了!”穆从枝委屈地伸出手。
“四妹,你误会大姐姐了,她只是想叫醒你……”穆从茵刚要说话,脸上就挨了李氏一耳光。
“蠢货!我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还不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赶紧滚出去!”
穆从茵茫然地看着怒气正盛的李氏,半晌,含着泪默默蹲下来打扫地面。
她慢慢走出去,想起刚刚在屋里的事,忍不住暗自落泪。
李氏已经不止一次这样针对她了,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否则她为什么会看自己不顺眼?
一方帕子出现在她眼前,她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穆从雪淡淡的目光。
“擦擦吧。”
穆从茵盯着雪白的帕子,忽然咬着唇,泪如泉涌。
李氏一直跟她说,穆从雪如何如何讨厌,可没想到,她收到的第一份关怀,竟然就来自她。
“谢谢姐姐。”她哽咽一声,接过了帕子。
穆从雪转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穆从茵,她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可怜无助,令人生厌,却又无可奈何。
这世上根本没有老天有眼这件事,如果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和畅院里,蒋氏眯着眼睛,靠坐在软垫上,由着小翠轻轻给她捏脚底板。
“你是说,白天三房那边闹幺蛾子,被穆从雪那贱人给搅黄了?”蒋氏沉沉问道。
小翠机灵地回道:“是呢。二姨娘你都没看到,当时三姨娘那个脸色……”
穆从茗用力放下手里的女红活儿,脸色越发难看:“娘,那贱人真是越来越嚣张,现在倒显得,没人能治得了她了!”
蒋氏猛地睁开眼睛,不快地瞥了女儿一眼:“日子还长远着,你如此沉不住气,能成什么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