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陌一听，朗声道：“不错，当时说是东厂所为倒也不错，但是要让我说，那是我白莲教所为！”
“你倒真敢说。”陆炳拳头一紧。
“没什么不敢的，大人。”张陌大声道：“他乃我白莲中人，却进了您的麾下，就是陈洪不下令除掉他，我们也会动手！”
刘彪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繁杂，上下翻腾。
往日之事，在眼前流转，历历在目。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陆炳和张陌一眼，叹息一声。
陆炳却已经被张陌的姿态激怒，勃然大怒道：“我杀了你！”
陆炳腿如大枪横扫，风声烈烈。
张陌躲闪不及，双手硬接，手中折扇竟然碎裂。
张陌连忙后退，陆炳得势不饶人，跟着又是一脚。
可是就在此时，刘彪却横档过来，陆炳收招不及，刘彪被硬生生踢倒在地。
刘彪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大人……救我的，也是他！”
陆炳楞了一下，眼神锐利的看了刘彪一眼。
张陌的双手都被折扇划破，张陌却看也不看一眼，道：“那一日，我奉陈洪之命，派人刺杀叛徒刘彪……”
刘彪听到叛徒一词，惨然一笑。
张陌看了刘彪一眼，又忙把目光移开：“……他从十几岁就跟着我，是我手把手的教他功夫，供他吃穿，他也是我手下杀手中最有脑子的……或者说，我早就把他当弟子看。”
刘彪表情微微一动，陆炳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那天陈洪让我杀他，我也确实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临到动手，又觉得心有不忍。最后，我告诉自己，如果他能够在那几个杀手的刺杀中活下去，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张陌缓缓道来：“他果然不愧我最看重的弟子，他真的就活了下来，然后我就把他带回他的家里，替他包扎，给他治伤。”
张陌看着陆炳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我说过，他是我最有脑子的弟子，因为有脑子，所以他总是想的很多，所以他才会有感情，才会背叛弥勒佛！……可是，也正是因此，不管你怎么拉拢他，他都不会忘记我！”
“你让他进来，就是为了离间？”陆炳语气平静的问道。
张陌楞了一愣，道：“当然不是，我是让他来作证！”
张陌转脸对刘彪道：“那夜陆府被袭，是不是我提醒你的？”
“是……”刘彪没有隐瞒，不错，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房间里的神秘斗篷人，就是张陌！
张陌对陆炳大声道：“如果不是我暗中帮衬，你家就不会只死一个人！“
陆炳默然，显然，这理由不足以让陆炳放张陌走。
张陌也从陆炳的表情中看出来了。
张陌突然诡异的一笑，对陆炳道：“你是不是在想，他会不会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我可以告诉你，他从来没有出卖过你。你还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会让你彻底得到他的忠心！”
刘彪和陆炳同时想到了什么。
张陌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你们想到了？哈哈，以你们的聪明肯定能想到。”
张陌对陆炳和刘彪笑着道：“让你得到他忠心的方式，就是让他把仇恨给我。”
刘彪心中一震，他想起平日里白莲教的行事手段，脑海翻腾，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记忆里寻找什么。
陆炳无言，只是望着张陌。
张陌和陆炳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张陌看懂了陆炳的意思。
“说出来，放你走……”
张陌从陆炳无声的眼光里，看到了这句话。
张陌也无声的笑了笑，他明白了。
“刘彪，你可知道，是谁杀了你的父母和兄弟？”张陌轻声说道，可是这声音传到刘彪耳中，却好似五雷轰顶。
“还记得你进白莲教前的师傅吗？他乃是我白莲教的接引人。”张陌微笑道：“什么是接引人？就是将凡人接引到佛国的人。”
“不要说了……”刘彪颤抖着说，接着又大声喊道：“不要再说了！”
“接引人的工作，就是要选中一个孩子，改变他的生活轨迹。生活安逸的，就要变的动荡，生活悲惨的，就要给他富贵。”张陌轻声细语的道：“你，就是被选中的孩子之一，你父母的瘟疫去世后，你和你弟弟被赶出家门。那时起，你师傅便一直跟着你们，而且，最终因为看重你的坚韧和聪慧而选择了你，杀掉了你的弟弟。然后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候，收留你。在你即将坠入安逸的时候，再将你抛入苦海……然后由我——摆渡人，将你拉上白莲圣船……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你跟你师傅学的功夫，进了我的门，居然那么容易就可以和我教你的衔接在一起？”
“啊！！！！！！”刘彪哀嚎一声，眼眶爆裂。
刘彪双手在地上抓出十道血痕，他恨，恨之入骨……可是，他又觉得无比茫然。
“我可不是你的仇人，谁让你比你弟弟更优秀，更合适？再说了，杀你弟弟的又不是我……你这样的孩子我见的多了，只是你的神经更坚韧，可能是你父母对你的启蒙教育太好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能把你变成合格的白莲使徒，如果说你特别，那你的特别肯定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失败。”张陌笑道。
“父亲……母亲……小弟……”刘彪枯木般的心中，掠过昔日的绿荫。
“你可以滚了！”陆炳突然开口，上前扶住刘彪：“今天我不杀你，我要把你留给他。”
张陌微微一笑，不复多言，转身走出。
陆炳看着面容呆滞的刘彪，叹息一声。
刘彪这一生，到底经历了多少？活了半辈子，才发现前半辈子一直是个谎言，一个局……
陆炳开口对刘彪道：“都过去了，这一页不是早就在北地的时候就翻过去了吗？你的生活早就重新开始了，你就当这是梦醒后的残留，等你清醒了，梦中的一切都会遗忘掉的。那些是虚幻的，可是现在的你，我，朱六，杨森，石头，黄大侠……我们是真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