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路人们聚在一起。一问才知道今天是许府和梁府结为亲家的好日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像极了一条舞龙。
就差几步远,就是梁府了,梁辕一双丹凤眼,尽是喜色。
“祁央!许祁央!”
坐在花轿里的许祁央原本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轻声说出了这几年一直重复在脑海里,刻在心上的两个字
“周录?”
“许祁央!”
又是一声。
路人们也听到了。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嘀嘀咕咕的。
站在府前的梁辕凤眸微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梁知府看见自家儿子这表情,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脸色也冷了一冷。
站周围的家丁们也是缩了一缩。
轿内的许祁央紧紧攥住膝盖那的衣服。
“许祁央!”
又是一声。
周录是拼了命的跑,拼了命的喊。
“停轿!快停下来!停轿!”
许祁央颤抖着,撩开车帘,朝着一旁的喜婆大喊。
喜婆也懵了,只好让车夫停下。
许祁央跌跌撞撞下了轿,一把扔掉红头盖!冲向周录。
梁辕阴着脸,朝身边的侍卫瞥了一眼。
一群侍卫听令,准备将许祁央逮回去。
谁知许祁央一把取下盘发的簪子,转身朝着梁辕喊:“梁辕!我今天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和你成亲!撤回你的侍卫!”
许祁央边退边喊。
路人们也是吃惊不已。
“祁央!你!”
周录加快跑到许祁央身边,一把搂住许祁央。
“…”
梁辕朝侍卫点点头,侍卫们退后一步,但也仅是退后一步。
许祁央呼出一口气,转身回抱了周录。
周围安静了。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周录心疼不已。
“你来了,我没有做梦!你真的来了!”
许祁央哽咽的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想过周录会来劫亲。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许祁央觉得,没遗憾了。
“你瘦了瘦太多了!对不起祁央,当初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好想你啊祁央!”
周录紧紧抱着许祁央。
姜巧和陶清混在路人之中,白猫四下相望,眼里有着焦急不安。
“周录,我没有生气。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许祁央不知道为什么,在周录怀里的那一刻,他就觉的他好委屈啊,他就想哭。
“你看,这是你之前很喜欢的同心结。”
周录松开许祁央,将紧紧握住的同心结放在许祁央手里。
“同心结,你我同心,一心真情全予你,来世枕边人,愿是你。”
周录眼含柔情。
周围的人就这么看着,听着。
“只是,祁央,我很自私啊,我想今生,来世,生生世世,枕边人都是你。”
许祁央泣不成声。
他只是牵着周录的手,两人手中,是那个同心结。
阴云层层,突然起风,虽然风不大,却也是让人想裹紧点衣裳。
“这怎地突然起风了?”
刚刚还呜咽不停的姜巧,抬起哭红的眼眸,看了眼这阴灰色的天。
姜巧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尖。
陶清从侧面看姜巧,突然感到窒息。
刚刚哭过的还留有眼泪的姣容,并无暧昧之意却处处透着诱惑那双眼睛。
姜巧只穿了件单薄的素色银丝菊花纹的衣裙,纤细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丝带。不经意地环了环自己。
陶清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姜巧一搂,搂在了自己怀里。
姜巧刚想挣开,路人惊呼。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吐血了?”
“这也太吓人了吧..”
两人一听赶紧往周录那看去。
“不要!不要吓我!”
周录害怕,看到许祁央突然吐血,他脑子里嗡嗡的。
“周录,我..时间不多了,能死在你怀里,我没有遗憾了..”
“祁央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带你去看郎中!”
周录刚准备抱起许祁央找郎中时,一个女子从熙攘的人群里,缓步走出来。
“没用的,他中的毒,在民间,无人可解。”
女子穿着妃色如意云纹衫,一条藕荷色的轻纱环过后背轻轻搭在那细嫩的手腕处。白色面纱下的轮廓若隐若现。那如雪的肌肤,光滑的吹弹可破,不少女子见了眼红的很。
白猫看到该女子,悄然从人群中退出,怨恨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飞快的跑走了。
“胡说!他怎么会中毒?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咒他?”
周录根本不信。
许祁央的眼神里是惊讶和茫然。他也猜到几分自己该是中毒了。
“周录..她说的没错。”
许祁央揪着周录的衣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
周录心疼的握住许祁央的手。眼神不曾离开过一刻。
“录哥哥,别来无恙啊。”
女子轻盈地笑了笑了。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周录这才听出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录哥哥,这是上天怜惜我,不忍心看我就那样死去。上天给了我机会,让我续缘来了。”
女子悠悠地抬起手,用食指轻轻一挑,面纱就飘落到女子手上。
“续什么缘?”
“当然是,你和我之间的情缘啊。”
路人们哗然,梁辕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女子。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情缘。”
只一眼,周录就是瞥了女子一眼。然后把满眸柔情全给了许祁央。
郁纤纤灵动生辉的眼睛黯淡了几分。
“录哥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就没有情分呢?”
周录不答,小心用拇指指腹在许祁央眼角下摩挲。
这一暧昧的动作让郁纤纤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和我之间没有,那么你和他就有了吗?你们都是男儿!如何能够同床共枕!录哥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留念的?”
路人们听到郁纤纤的这番话觉得很诧异。
“你这姑娘长得这么美,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是啊。这么好看的脸,没想到心却是黑的。”
“真是蛇蝎女人!”
……
梁辕对这女子的好感也是直线下降。
郁纤纤压住羞愧愤怒嫉妒。
“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周录也是生气了。朝着郁纤纤大吼一声。
“都是男儿怎么了?谁曾说过男儿和男儿不可共度良宵?谁执迷不悟?到底是谁执迷不悟?郁纤纤,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女子!”
“哈!他就要死了!这就是你们在一起的后果!你们注定没有结果!”
周录差点就要失去理智了,满腔的怒火燃烧的愈来愈旺。
“阿录..”
许祁央轻轻地唤了一声。
周录一愣,刚刚还在燃烧的火瞬间熄灭了。
“祁央?”
“阿录,你看,我今天穿嫁衣的样子,好不好看啊?”
许祁央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这辈子我是没机会了,没机会为你穿上它了,等下辈子,我穿着嫁衣与你成亲,好不好?”
“不会的祁央,这辈子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周录的声音有些哽咽。
“呵,别做梦了,他中的毒,这民间是没人能解的。”
郁纤纤冷笑着。
许祁央听见了也不恼。依然是笑着看着周录。
“阿录..我爱你..”
“祁央,我也爱你。祁央,你听我说,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那天我说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
周录记起来的那天,他恨死了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
“祁央,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对不起你,祁央,都怪我,都怪我啊..”
许祁央抬起手擦去周录的眼泪。
“我不怪你,我欣喜还来不及,怎会怪你。阿录,不要哭,你要笑。”
“好!好!我笑..”
周录扯出一个微笑,笑的是比哭的还难看。
“阿录,我时间不多了。答应我,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许祁央的声音渐渐小到听不见。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弥补!不要!”
周录像疯了一样。
“我很开心…爱上你..对不起..来世..见..”
许祁央的手离开了周录的脸,慢慢坠落,眼角滑出一滴泪。
周录一把抓住许祁央的手。
“不要啊祁央!啊!”
周录撕心裂肺的哭吼声牵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姜巧再也忍不住,趴在陶清面前哭的梨花带雨。陶清站在那,两行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梁辕别过头去,心里复杂的很。
不知过了多久。
天边粉霞散开,一片祥云缓缓降落。停在半空,祥云之上,站着一位女子和一只白猫。
齐国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惊慌下跪。
“不必跪拜,请起。”
祥云之上传来的女声,清悦空灵。
百姓们犹犹豫豫地互相搀扶着起身。
女子看向郁纤纤,笑着的脸瞬时收敛。
“郁纤纤,你触犯天规,即刻剔除仙籍贬去人间。”
郁纤纤立马恭敬地跪在地上,满脸无辜。
“女君!纤纤不知何时触犯天规!为何要剔除我的仙籍?”
“郁纤纤,作为天庭羽仙,你身在其职却不谋其事,这是其一。作为天仙,你却害死凡人,这是其二。作为天仙,你为一己之私拆散有缘人,毁掉天赐良缘,这是其三。三条罪状,足矣。”
“不!女君,他们都是男子!月老是怎么想的?他们是不可能的!我何错之有!我没错!”
郁纤纤至今理直气壮。
“放肆!月老岂是你能胡乱评价的!”
女君怒喝,将袖中发着淡金色光辉的卷轴扔到郁纤纤面前。
郁纤纤瘫坐在地。
青龙黄轴,天帝之令,不可违逆。
女君驾着祥云,飞到周录面前。惋惜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若不是这灵畜,怕是他死后都无法安生。”
白猫愧疚的看了一眼周录,暗暗自责,若是一开始没有在香炉里掺毒,现在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周录张着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沙哑地道了声谢。
白猫用右爪挡着自己的脸,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那双伤心透顶的眼睛。
女君抱着白猫,笑着对周录说,“人逝,情未逝。天赐良缘,来世续。”
周录半张着嘴,看着女君。
“天赐良缘..来世续…”
女君拂袖,驾云离去。
凌云半空,一句话荡了很久。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
梁辕释然一笑,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啊。
梁辕示意侍卫抓起郁纤纤。
郁纤纤一惊。
“放开我!我可是天仙!你们放开我!”
路人们嗤鼻。
梁辕冷笑一声:“天仙?呵,郁小姐是否忘了刚刚是被贬了?”
一个侍卫将卷轴递给梁辕。
“看你这么可怜,本公子就把你纳了吧,做我的妾,算看得起你了。”
“不可能!你做梦!我是要嫁给周录的!”
郁纤纤瞪着眼睛看着梁辕。
“哦?我可不敢坏了天赐良缘。”
梁辕眼含歉疚的看着周录和许祁央,然后回了梁府。
周录抱起许祁央,一步一步走回山里。
许家人知道了这段天赐良缘,也没有要回许祁央的尸身。
周录把许祁央葬在一块安静的地方,郑重的立下了一块墓碑。
周录之爱妻,许祁央之墓。
下面还刻有四个金光灿灿的字,天赐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