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吴煊明白了。
小玉感兴趣的，其实是他前世形成的三观和意识形态。
器灵是不朽的长生者，只要不渡劫，不被摧毁本体，就不会陨落。小玉跟过一百多任主人，这个世界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只有吴煊这类来自异域的闯入者，才能让她主动倒贴。
“但是，你擅自修改记忆这件事，必须得有个合理解释，并且保证日后不会再犯，否则我宁愿不要你这所谓的圣器。”吴煊把话挑明，态度坚决。
没人喜欢被蒙蔽的感觉，尤其是修改记忆。
记忆，是一个人最直观的存在痕迹，被人暗中改动，意味着一切往事都将变得虚假，一切经历都可能是刻意安插的谎言。
这是最令人恐惧的欺骗，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小主人放心，器灵认主，就再也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
小玉幽幽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那次修改记忆，我主要是为了斩去他所有阴暗面，避免你因为对他不认可，排斥他的身体……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继承而来的记忆中，没有任何龌蹉之处吗？”
吴煊一惊，仔细回忆，果然没有在他吸收的记忆中，发现凤鸣公从小到大做过任何错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绝对不正常的。
“还是让你亲眼看看吧，看过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斩去这段记忆，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小玉想了想，将一段信息传递过来。
那是凤鸣公不堪入目的过往。
直到这个时候，吴煊才明白自己之前中的血枯咒是怎么回事，一股怒火从心头烧起。
幼年丧父，导致此人性格孤僻，没有什么存在感。觉醒神血之后，凤鸣公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又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和水中呼吸的异能，很快就膨胀不可一世。
十四五岁，正是对女人好奇的年纪，在内心的渴望驱使下，他时常一个人潜入燕江，去窥伺江边洗澡的女性，以至于闹出水鬼的传说。
有次，一个俏丽的渔夫女儿从船上落水，被他救起。本是件好事，结果因为那渔夫随口开个玩笑，把他和水鬼联系起来，被惊慌的凤鸣公失手打死。
这下可好，一错再错。
以凤鸣公当时的身份，城中两大霸主之一吴家的公子哥，又是神血修士，杀个平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仅对名声有影响。但是他害怕自己拥有的一切被夺走，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渔夫所有亲人，只留着渔夫女儿，挖个地窖把她囚禁起来，当做奴隶。
几个月过去，渔夫女儿肚子渐渐大了，凤鸣公不知所措，没忍下心去杀她，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母亲。
最后，他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被吴雍安排到乡下，鲜有人知。
这就是埋藏在虚假记忆中的黑暗往事，这就是血枯咒的来历。
以血毒牙遍布东荒的势力，很容易就能查到吴家这个疏漏，抓住被吴家遗忘的那对母子。
估计血毒牙也没想到，这会是他女儿吧。
“是我错怪你了。”
吴煊暗叹，终于解开心结，明白小玉是为了他好。
如果三观不符，他的神魂绝无法契合肉身，最初的修行会出现大问题，说不定要死在皓阳宁和王家手里。
“哼，知道错就好。”小玉撅着嘴道，“等主人以后修成正果了，给人家塑造一副身体出来玩耍，就算你有良心啦。”
吴煊心怀愧疚，自然满口答应。
视线回到祭祀广场。
小玉的发声让无数人震撼，包括柳牧贤者和黑兕王，都感到一阵眩晕。
“历经一百三十位主人的法宝，至少拥有十万年历史，的确算是一座诱人的宝库。”
只有太阴珏能保持平静，淡淡对凤鸣公道：“但是你太无知了，神祇高高在上，拥有不朽寿元，便是同阶圣器也不敢说让祂们动心，何况区区法宝？我太阴氏传承神祇，不可能为了一件法宝撕毁三军休战协议，这凡间，没有什么比维护凡人信仰更重要。”
听到这一番话，诸人纷纷点头。
哪怕站在敌对面，也必须承认神祇的恐怖，这些证道不朽的存在，从无数年前就端坐九霄星河之上，俯瞰纪元涨落。
凡间的法宝、神通、天材地宝，又怎能入祂们的眼？
反倒是那些不起眼的凡人精元，被神祇视若珍宝，让无数修行者费解。
“不，无知的是你！”凤鸣公不服，冷笑道，“你来自天界，在你印象中，太阴星君陨落应该还没过去多久吧？实话告诉你，这面玉镜，就是太阴星君的本命圣器‘遁空镜’，连东君都渴求的至宝，你也敢说神祇不动心？”
此言一出，就像往油锅里泼了一瓢水，炸得广场沸腾。
尤其是太阴氏人，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要知道，许多人都是看着太阴星君神像长大，对神像身上那六件圣器耳熟能详，遁空镜就是其一，悬在脑后，非常引人注目。
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这件神话中的圣器就在不远处那个赤甲青年身上，这简直就是做梦一般。
冲击力无以伦比。
太阴珏眸光闪烁一阵，最终平静道：“不可能，遁空镜已被人夺走，诸天神祇都在追杀那厮，绝不会出现在凡间。而且，就算遁空镜被他得到又如何？这件圣器是不祥之物，害死了它的上个主人，又招惹诸神因果，我太阴氏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说得很有道理，可惜，微微颤动的手指，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很好，你们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
凤鸣公不满，没有注意到太阴珏和银雪王在不停使眼色，继续爆料：“各位听好了，遁空镜除了掌握无数大教的真传绝学，更有太阴星君亲创的绝世功法，噬神魔功！这套功法，融合神武仙巫四大修行体系为一炉，所以吴煊才会既有饕餮真灵，又有真我武魂，同时掌握仙道神通和巫道魔怪神通！”
这个消息，令旁人感到匪夷所思。
“什么？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功法？”
“不可能，哪怕神祇也绝不可能做到！”
“事实摆在眼前，想想白天那场大战，他们两个的确施展出了不同体系的神通。”
“四大修行体系融为一炉，这太疯狂了，注定要开创一个时代！”
众人议论纷纷，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的终极秘密吗？”
乔寒枫、方婉柔、剑虚子、霍仲贤、江凝雪等故人，无不感到骇然。
神祇衣钵亲传！
这太恐怖了，什么狗屁神通者，大势力天骄，大能者弟子，与他的身份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神龙与泥里蚯蚓的区别。
一时间，吴煊成为全城焦点，无数道狂热贪婪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若非十万夏国将士对修行无感，持着雷弩炎枪等威力巨大的战争兵器震慑全城，得到消息的修行者说不定会一拥而上，要么杀人夺宝，要么逼迫吴煊交出功法。
“看你干的好事！”
太阴珏恼怒瞪了凤鸣公一眼，恨不能撕烂他那张破嘴。
这件事捅出来，就算是九天神祇也无法控制山海界的局势。
天晶王站在后面，脸色阴晴不定。
她没想到，自己信奉一生的神祇，拥有了一位传人，而且就在眼前。
内心深处，某种想法开始生根发芽。
“我只想要他死。”凤鸣公看到了众人眼里的狂热和贪婪，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突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因为，那个站在漩涡核心处的赤甲青年，竟然打出一道禁制，撕裂圣光护罩杀了进来。
大能都进不来，他怎么可能进的来。
“真巧，我也想要你死！”
吴煊脸上尽是狠辣之色，饕餮真灵外放，咆哮着，一口将猝不及防的凤鸣公吞入腹中！
既然此人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执意找死，那就成全他。
今日，断因果，斩仇敌！
“吞了？他居然把凤鸣公吞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内心涌出一股莫大的寒意。
这可是……吃活人啊！
“住手！”
银雪王愤怒大喝，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她面前逞凶！
话音未落，满头银发已然暴涨而出。
法相全面催动，那景象太可怖了，就像十万天兵一齐刺出手中银枪，带起亿万重幻影，铺天盖地，尽数凶猛刺向吴煊。
“杀！”黑兕王反应及时，拎着杀猪刀怒劈。
“镇！”柳牧贤者也第一时间口吐真言，化为金色文字，仿佛圣王号令天地，要镇压银雪王。
瞬息之间，大能战爆发，天地颤栗。
但是吴煊动手太过突然，他们终究慢了一步，来不及营救。
在这关键时刻，银雪王身后忽然腾起一尊太阴星君神像，五件圣器虚影同时发光，太阴神光刺穿虚空，在银雪王胸前轰出一个血洞。
血花凄厉绽放，所有人都被这场剧变吓傻了，甚至黑兕王手里的杀猪刀都抖了两抖，惊得差点握不稳。
太阴氏大能，天晶王，竟然反了？
“贱婢！”
太阴珏先是一呆，随即勃然大怒，召唤月神望舒虚影，引动神像里的庞大生命精元一击打来。
银雪王也尖叫着反击，十万银发有一半化作烛龙，反卷杀去。
天晶王不敌，当场被打得法相爆裂，吐血倒退。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黑兕王的杀猪刀和柳牧的真言已经接连而来。
“轰！”
‘镇’字仿佛瞬移一般，刹那出现在银雪王的头顶，压得虚空爆响，大地剧颤，任凭这位女性王者再愤怒，再不甘，也只能屈辱地弯下腰，低下高傲的头颅。
随后，黑兕王的杀猪刀劈了下来，直接斩破空间，拉出一道漆黑缝隙，贴着银雪王头皮一晃而过。
唰唰唰……
这一刀，不知多少条烛龙被斩死，银雪王赖以成名的银发，至少秃了两成，形象尽毁，既凄凉又可笑。
“退！”
太阴珏眼看形势不妙，只能咬牙祭出法宝虚空幻镜逃亡。
“逃不掉，上回让你们以这招逃窜成功，同样的错误，我怎会犯两次？”
乔寒枫冷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