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诚昨晚从花柳巷落荒而逃,今早天还未明,就从恶梦中惊醒。梦里有条巨大的火龙正冲他吐露舌头。
听到吴子诚的叫声,名唤“茗叶”的书童急忙跑到床前:“少爷,你怎么了?”
“茗叶,你去花柳巷看看火灭了没?再去红牌楼瞧瞧,司珞珞小姐怎么样?”吴子诚坐在床上,额头上浸出汗珠。
“少爷,我立马去,天儿还早,你再躺躺。”
“知道,你先去。”
茗叶一溜烟儿出了房间。
吴子诚睡不着了。他从小虽然比不上堂姐吴慕灵锦衣玉食,毕竟叔父吴瑞是京中大官员,但是在这芙蓉城,他也算娇生惯养。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火呀,所以,惊魂未定。
他起了床,出了寝房,朝花园里走去。清晨的花园笼着一层薄雾,花草、小径、溪流、栈道显得迷离梦幻。
吴子诚缓缓走着,看着忽而伸出头来的花朵,闻着清新湿润的空气,听着穿破寂静的淙淙流水声,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和了。
天大亮了,该给父亲请安了。吴子诚走出花园,朝父亲的卧室走去。
对于父亲吴士杰,吴子诚很是害怕,因为父亲对他一向严厉,加之他读书不佳、酷爱玩乐,经常受其训斥。每天早上必行的请安,他都倍感压力。
这会儿,吴士杰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厅堂里喝早茶。吴子诚一见父亲,就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
“父亲,孩儿给你请安。”吴子诚的背弯成一张弓。
“嗯。”吴士杰放下茶杯,眼露威严,“这次你进京,有什么收获?”
“回父亲,孩儿收获很大。叔父教导孩儿,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要争取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那你准备怎么把事业做好?”
“回父亲,孩儿这次春闱应该考得不错。放榜之时,定是我高中之日。孩儿要把握这次机会,进入仕途,光耀门楣。”
“考中也不值得高兴,你要明白,你是提前知晓题库的。你的水平到底如何,要有自知之明。”
“孩儿明白。孩儿定当努力读书,精进学艺。”
“昨晚你到哪儿去了?”吴士杰这时眉心一皱,剑眉透出一股怒气。
吴子诚慌张地跪了下来:“回父亲,孩子和朋友聚会去了。”
“去那花柳巷?”
吴子诚没敢回话。
“你满脑子骄奢淫逸,心思全在书本之外。你要是敢在放榜之前,做出什么有损我们吴家声誉的事情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吴子诚唯唯诺诺地应了。
“听说你叔父送了一把金扇于你,这是书画大家王玉溪老先生的精品之作,你交给我,我来替你保管。你自己拿着,又不知会被哪个狐朋狗友拿走。”
吴子诚摸了摸身上,发现扇子不在,他这才想起,扇子昨晚送给了司珞珞。他不敢对父亲实言,便扯谎道:“回父亲,扇子借给李言伦欣赏了,今天就会还回来。”
“你这个败家子。今天晚上不把扇子拿回来,我要你好看。”吴士杰训斥道。
这时,吴子诚的弟弟吴玉堂进来,给父亲请安。
看到小儿子,吴士杰的眉头立马松开了。这个从小品学兼优的儿子,是他的心头好。
“玉堂,昨日听你娘说,你伤了风寒,现在好些了吗?”
“父亲,我好多了。”
“你坐下回话。这几日,你要好好休息。”吴士杰说到这,目光一收,发现吴子诚还没走,顿时声音又紧,“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把扇子要回来?”
吴子诚恭敬地拱手退出了厅堂,气鼓鼓地朝自己的寝房走。路上碰到了茗叶。听茗叶说了花柳巷的情况后,吴子诚差人备轿,随即出了门。他先找到李言伦,然后两人一起去了花柳巷。
早上的花柳巷十分清净。昨晚的火灾好像没发生过。各个店铺和平常一样各自忙活。红牌楼的店铺大门还没开,只有一扇侧门敞开着。
吴子诚和李言伦来到侧门,见一个老妇正在整理新鲜的蔬菜,给快起床的姑娘们熬小米粥。
“把司珞珞姑娘叫出来。”李言伦见老妇身着粗布,猜想定是红牌楼的下人,就趾高气扬地吩咐道。
殊不知这老妇不是个软柿子,也口气生硬地说:“我们还未营业,要找珞珞小姐,晚上来!”
见老妇态度并不谦卑,李言伦感到心里的尊卑等级失了序,但是气恼之余,竟无话可说,只是气呼呼地瞪着眼睛。
老妇白眼一翻,继续忙自己的事。
吴子诚安抚地看了李言伦一眼,嘴角带着笑意:“大娘,我们是珞珞小姐的朋友,和珞珞小姐约好的,烦请你帮忙叫一下。”
“你等着。”老妇人听到这儿,停下了活计,去了楼上。
李言伦见老妇人态度前后不一,还以为这老婆子看不起他,毕竟他没有京中做官的叔父,更加生气了,但是此时发作不是让吴子诚难堪吗?他只得把怒气咽到肚子里。
一会儿,司珞珞走了下来。见是吴、李二人,想起昨晚他们逃走,心生鄙夷,但是职业所需,她不能黑脸,就莞尔一笑:“两位公子,昨晚不辞而别,让小女子伤心不已。”
“珞珞小姐,吴某一晚上都在担心你的安危,今天看到你玉容仍好,这才放下心来。”吴子诚说。
“谢谢公子挂念。二位公子清早来访,恐怕不是为了小女子吧?”
吴子诚有些语塞,毕竟要回送出的东西,不好开口。
看吴子诚面有难色,李言伦开口了:“实不相瞒,珞珞小姐。我们来还有其他事情。送给小姐的那把金扇,是吴公子家的祖传之物。昨晚酒过正酣,吴公子一时恍惚,才做出不妥之举。还请小姐见谅,把金扇还回才好。”
“珞珞,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好。今早我爹骂了我,说我不把扇子拿回去,就有我好看。还请姑娘见谅。吴某对姑娘一片痴情,以后定当赠送更为贵重的东西!”吴子诚说。
“可是,吴公子,你的扇子并未在小女子这里呀?昨晚你赠与我时,突发大火,我并未接受你的礼物呀?”
吴子诚怔住了,心想:扇子没在珞珞处,那会在哪里呢?完了,父亲定不会饶我,这可怎么办?
李言伦见吴子诚呆了,大声说:“珞珞小姐,难道你想把扇子占为己有?”
“李公子,何出此言?”司珞珞有些生气。
“珞珞小姐红遍花柳巷,多少公子哥儿献上各路珍宝,你何必霸着这把扇子不放呢?”李言伦眼露轻视。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别看不起青楼女子,珞珞小姐的品行恐怕比你好吧?”刚才和他杠上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对着李言伦呵斥。
刚才那股气本来也没顺,李言伦听到老妇人如此言语,更是怒火中烧。
这时,司珞珞的丫鬟莺儿闪了出来,给珞珞递了一个颜色,然后对着吴子诚说:“公子不要急,我家小姐确实未拿你的扇子。但是凭着我家小姐在花柳巷的声誉,我们会帮你找找扇子。你们先回,一有消息,我们就来告诉你。”
“多谢费心了。”吴子诚自知理亏,听此一说,十分高兴。如果司珞珞能帮忙,那总不至于和美人撕破脸,以后,还能找机会和她续缘。便拉着李言伦,离开了。
“莺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司珞珞正欲斥责。
孙仲谋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珞珞小姐,不要动怒,是我让莺儿这样说的。”
“孙公子,你可害苦我了。”司珞珞眼里一湿,忍不住拈一张丝绢拭泪。
“珞珞小姐,别急,跟我来。”
司珞珞疑惑地止了泪,跟着孙仲谋出了红牌楼。
两人走了一段,来到昨晚的那座亭子。孙仲谋让司珞珞先坐下,自己环视一周,见无人在旁,就凝神静气,目光笃定。
瞬间,一股和上次相似的白光从孙仲谋的怀里飞出,沿着溪流疾速飞驰,所到之处溪流被劈开,溪流底部清晰可见。
过了一会儿,一把扇子被一条笔直的竖线顶着,组成一个“丁字形”,不知从哪里钻出,向两人飞过来。
眼看着快要打中孙仲谋时,“丁字形”突然速度减缓。孙仲谋右手一抓,拿住扇子,而那个笔直的竖线,飞进他的怀里。
司珞珞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吴子诚的那把金扇吗?她惊诧地望着孙仲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孙仲谋把扇子递给她:“珞珞小姐,去给吴子诚报喜吧!”
“孙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珞珞不顾矜持地拉住孙仲谋的衣袖。
“珞珞小姐,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吧!”孙仲谋往后退了退,施以拱手,一副模样和往常一样“呆”。
正道是“一把京城金玉扇,前是怨来后是缘。”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