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街道上原本应该清幽安静，即便是摆早摊的商贩都忍住了吆喝声，省着些精力呼吸着凉爽的空气。
唐文轩是唐府的大公子，三年前名至探花，因为他爷爷和爹的缘故，回了成都当了个府尹，也算是物尽其用。
此时的他火急火燎，一路跑回了唐府，府内依旧可见几日前父亲寿宴留下的东西，此时的他心中都不免有些感叹，感叹——今朝明日时不待，天不同。
“爷爷...”
“父亲...”
唐文轩两声急切的呼喊，原本还有些睡意的下人都是一振。
唐弘虽是个闲榜眼，但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读书人和习武之人早起的习惯，此时的他还是坐在正厅的副座上，正与唐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下之事。
“干什么，干什么...”唐弘有些不悦地回应着。
唐文轩一步跨进正厅，停下来时才发觉自己胸闷气短，连忙喘了起来。
唐弘眉头依旧紧皱，只是借着儿子喘气的功夫心有所思，他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有这帮惊慌失措模样的绝不应该是自己的大儿子。
唐弘一拍身边的桌子，眉头是皱的更紧了：“莫不是李大人那边出事了？”
唐老爷子闻言立马看向了自己的孙子，原本惬意的表情立马换了。
稍微喘匀的文轩嘴里挤出两个字：“是的。”
“李大人如何？花石纲如何？”唐弘抢问道。
“还不知道。”文轩说一句，喘一句道，“车队昨夜在第一个驿站前遇袭，死了大半。驿站的店小二和随行的一个差役连夜赶来报信，加上已过午夜，没来得及细细藏看。”
唐弘哪还坐得住，站起身来再正厅中来回踱步。
唐老爷子始终还是混迹朝堂多年之人，三人之中他最先有了主意，开口道：“文轩，你赶紧去把你弟弟叫起来，让他先去看看李大人和东西怎么样，你随后快马支援。”
唐文轩应了一声，转身朝东厢房而去。
...
若不是驿站起早接班的店小二拍醒在桌边睡觉的甲，甲还真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何时，他摇了摇还有些发胀的头，搜寻着脑中模糊的记忆，猛地一声惊呼：“不好！”
甲骑着马来到了车队遇袭现场，心中暗悔昨夜醉酒之事，猛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里暗暗祈祷：若是能捡回一命，发誓以后再不能饮酒了。
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流出来的血早已干涸多时，暗红里透着黑色。
甲心里虽然发怵，但立马也察觉到了人数的不对，最重要的“花石纲”和李大人还不见踪影。
...
唐文锐一行四人到达时，初阳已然升起，已有不少看热闹的行人在围观。
赵晓晓根本没见过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心中原本的好奇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死死抱着大师兄的胳膊。
成都的差役尽皆知晓府尹大人的弟弟是修道的仙人，见四人踏空而来，甲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直到看清那张和府尹大人九分相似的脸，以及那块府尹大人的腰牌，甲连忙躬身而道：“见过文锐公子。”
唐文锐只是一摆手，此时的他连说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四下扫视着。
“本次运送花石纲加上李大人一共26人，除了我和乙，其余的...”甲稍微一顿，低声道，“全在这了，花石纲也不见了。”
“李大人和另几位弟兄都在右边的林子里。”
唐文锐闻言轻轻一跃，落地便见到林子里的尸体，再一跃，便来到了李尚禹的尸体旁。
唐文锐见到了最坏的结果，心中不自觉想到楠儿，原本临行前他想去李府带着楠儿一起过来的，却被哥哥阻止了。
“这要如何给楠儿说，楠儿又如何接受的了。”唐文锐心中很是恼火。
又惆怅了许久，唐文锐将李伯父的眼睛合上，转身飞出了树林。
周围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多数的目光都停在唐文锐的身上，指指点点。
若是平时，唐文锐定会很享受，此时的他，却是烦闷无比，将府尹腰牌扔给甲道：“把驿站中能叫来的人都叫来帮忙吧。”
...
唐文轩到时已是午时，围观的人群里里外外围了好些层。
“官差来了，大家都让让...”
随着一声厉喝，人群让开一道，唐文轩走在前，其后的竟然是泪痕满面的李若楠。
以前原本最想见到的人，此时的唐文锐却不知要怎么面对她。
四目相对，唐文锐只能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若楠其实在路上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最坏的打算。
她根本没有想过前两日还在打趣他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了她，离开了李家。
甚至出发前的那一晚，父亲还问过她，问他喜不喜欢唐家二公子，问她想不想嫁给唐家二公子。
她还记得自己娇羞地点了两次头，还记得自己和父亲谈论了许久唐家，还记得父亲最后“改名若楠，终究还是要成别人家的人”。
一时间思绪万千，李若楠只觉人好累，心好痛，她跌坐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楠儿...”
唐文锐惊呼一声，一纵身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唐文锐抱起楠儿，轻声道：“这里交给我哥，我们回去吧。”
“让我看一眼，就走...”
...
徐富是成都府衙最年长，也是经验最丰富的仵作，几柱香的时间，他便收起了自己的家伙。
“唐大人，李大人他们全死于剑下，从伤口上看凶手至少有两个人。”徐富继续补充道，“小人觉得不太像是常人所为。”
唐文轩“哦”了一声，等着徐富的下文。
“李大人的功夫自不必说，另外这23人也算是成都差役里面最好的了，但十有七八竟然没有拔剑，而且十有五六都是背后受剑。”
唐文轩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过多的惊讶，转身对众人吩咐道：“就近找24口上好的棺材，把李大人和弟兄们带回去吧。”
...
唐文锐和李若楠一路无言，直到成都城外。
落地见唐文锐还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李若楠轻生开口道：“文锐哥，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要不先去我家坐会吧？”
李若楠摇了摇头道：“母亲还在等我消息呢。”
“那我有时间就去找你吧。”
李若楠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往后的这缎日子，怕是文锐哥来了，我也没时间再陪你。”
“放心吧，我只是来给李伯父上香。”
李若楠轻“嗯”一声，先进了成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