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平说:“在下贺若平,是贺若弼将军府中的卫兵,这块令牌是将军亲手给我的。”
“你果然是贺若将军的人!”
说起贺若弼,李渊眼圈一红,手抚玄色令牌沉声道:“贺若将军乃是战功显赫的朝廷柱石,威震天下的绝代名将,只可惜天妒英才,好人得不到好下场,他老人家居然因为说了几句话,就遭到杨广昏君的无情杀戮。唉,当年要不是因为将军,我爹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也就没有我李家的今日了。”
当年,李渊的爹李昞镇守安州,被敌军围困,幸得贺若弼及时驰援,李昞方顺利脱险。李昞感念贺若弼的救命之恩,给他留了一块私人令牌,上面刻有“明泽”两个字——这是李昞的字。李昞许诺说,不管以后贺若家碰到任何事,只要令牌召唤,李家子孙都会赴汤蹈火。
后来,李昞英年病逝,李渊继承了爹的唐国公爵位,开始进入仕途,为朝廷效力。贺若弼念及旧情,多番在隋文帝面前替李渊说话,两人一直保持着亦长亦友的关系。
回忆前尘往事,贺若平也很激动,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李公,我家老爷早就料到自己难逃一劫,临出事之前,让我带着夫人和少主,前来荥阳投奔李公。不料在路中遇到劫匪,只恨我本领低微,没能保护好夫人,害她香消玉殒。所幸少主平安无事,要不然,我到了九泉之下,也无脸再见老爷。”贺若平将沿路经过,简略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罢,唏嘘不已,叹道:“没想到,短短几日之内,居然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岁月蹉跎、物是人非啊,今日见到这个令牌,结下渊源的两位老人家却都已不在人世了。贺若兄,从今天开始,你和抱一世侄就在寒舍住下吧,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还有一件事,贺若将军刚刚遭遇不测,外面追剿的风声很紧,你们就暂且受点委屈,隐去真实姓氏,日常以何平、何抱一相称,你意下如何?”
贺若平点头道:“李公思虑周详,小弟也正是此意。”
两人聊了一阵,重新回到院子里。锦衣青年正领着四个小童玩捉人游戏。
李渊向前几步,一把举起贺若抱一,朗声道:“抱一,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贺若抱一别过头望着贺若平,贺若平笑道:“李叔父是你爹的好朋友,快喊人。”
贺若抱一亲热地喊了两声李叔父,李渊心情大好,指着锦衣青年等人道:“这是你的建成大哥,世民二哥,三儿妹妹,还有元吉弟弟。”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笑声自身后响起:“咦,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精神?”从后花园处走出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中年女子,眉目带笑,满脸慈祥,气质雍容。
来人乃是李渊的妻子窦氏。
窦氏是个富有传奇的人物,出身豪门,是北周朝上柱国窦毅与襄阳长公主之女。
她从年幼时开始,就一直不愿剪发,满头乌发长过膝盖,光亮照人。娘问她原因,她竟然回答道:“人们常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偏偏要做个头发长见识长的女子!”
四岁那年的某一天,她向窦毅抱怨道:“爹,男儿都有命字,为何我没有呢?”窦毅很是惊讶,无言以对,半晌才说:“女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至于有无名字,并不重要。”窦氏却撅着小嘴说:“你这是重男轻女!”
舅舅周武帝宇文邕见她聪明伶俐,非常喜欢,于是将她抚养于后宫里。有一次,她对周武帝劝说道:“舅舅,为了边境的安全,你要多亲近前来我们京城和亲的突厥公主,不要怠慢了人家,惹得突厥人不高兴。”周武帝暗自称奇,认为她小小年纪,见识不凡。
隋文帝杨坚篡位后,宇文家族被诛杀殆尽。窦氏听到消息之后,自投于胡床下,叹息道:“恨我不是男儿身,要不然一定前去解救舅舅的危难!”窦毅大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说:“我的小心肝,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在屋里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外头讲,要被砍脑袋的!”
窦氏才貌双绝,长大以后,求亲者络绎不绝。窦毅挑花了眼,不知道选谁,便想了个“比箭招亲”的法子,令人设了一个雀屏,让所有前来求亲的青年才俊来射箭。李渊大展神技,嗖嗖两箭,便射中了屏风上两只孔雀的眼睛,技惊四座,顺利娶得美人归。
窦氏嫁给李渊后,共生了四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和李元吉。还有一个女儿,同她一样没有大名,在诸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因此小名为三儿。这五个孩子,除了体弱多病、常年卧床的李玄霸,其余四个,贺若抱一都已经见过了。
李渊夫妻感情甚笃,他见到窦氏走来,便迎了上去,牵着她的手笑道:“夫人,这是我家恩公贺若将军的后人,名叫抱一。恩公遭遇横祸,将他托孤给我。”
窦氏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俯下身子,亲了亲贺若抱一的小脸:“贺若将军的后人?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抱一,好特别的名字,那就给叔母好好抱一抱!你们看,这孩子的眉眼,就和我们家世民长一个样,像是双生兄弟似的,连我这做娘的都差点分不清了。抱一,我本来有四个儿郎,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五郎了。”
贺若抱一大声道:“叔母,我不想当狼,我爹说狼不是好东西,我要当虎!”
窦氏乐不可支:“哟,这孩子太有志气了,行,都依你,你说当虎就当虎!”
李三儿刮着粉脸说:“羞,羞,有人瘦得像只猴子,还想当老虎。”
贺若抱一朝她吐舌头,李渊哈哈大笑:“建成、世民、玄霸、元吉,再加上抱一,凑齐‘李家五虎’,太好了!”
李三儿不依了,她的小鼻子皱了起来,拉着李渊的衣角说:“爹,你错了,是六虎,你把我给算漏啦!”
李渊刮了刮她的脸:“你呀就算了,一个女孩子家,当母老虎可不好!”
“不,我就要当母老虎!”
李渊、贺若平和窦氏听着李三儿的童言无忌,皆莞尔而笑。窦氏无奈地摊了摊手,说:“这女儿,比我小时候还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