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染和赤言并没有将那个话题继续详谈下去。他们选择静观其变。
如果霖真的是其他人伪装的,迟早会露出马脚。
下意识的动作、眼神……都可能会出卖一个人。
眼看着距离那个宴会只有一个星期了,赤言才和灵染提起。灵染愣了几秒,随即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假的?玄界?那里不都是神仙吗,怎么和我们有联系啊?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一连串问题砸向赤言。
赤言暗自忖度:总不能直接告诉你我们几个原本都是玄界的神吧。
他尽可能的解释:“幽界、临渊界、玄界,三界之间一直是有联系的,我们四个是临渊界四国未来的君王,关系到临渊界的未来,玄界的神分点注意力到我们身上也是正常的。”
顿了顿,给灵染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接着道:“三界之中只要有一界出现变故,其他两界也会收到牵连。所以呢,我们四个作为未来的君王,和玄界的神是有点关系的。他们邀请我们参加宴会,也是可以理解的。”
灵染显然还是没有消化完信息,她有点紧张兮兮地问:“那我呢?我需要做什么吗?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赤言失笑,伸手揉了揉灵染头发:“别那么紧张。到时候你只需要打扮好,以太子妃的身份陪着我就好了。”
灵染:“啊?就这样?”
拜托,就这样?这么简单?好吧……也不简单……她是要见到神……没办法冷静下来啊!
赤言有点神秘地摇摇手指:“你不要以为这很简单。”
灵染一脸问号地看着赤言。这家伙在她面前装什么玄乎呢……
赤言指了指灵染腰间的玉佩:“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礼物没有拆完吧?拿出来接着拆吧。”
灵染不明白赤言的用意。礼物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虽然不明白,灵染还是乖乖从玉佩里取出上次没有拆完的礼物,就是那四个放在屏风后的盒子。
灵染先打开了最小的方盒子。目光被盒子中的东西吸引,她喃喃出声:“好漂亮……”
轻声感慨着,手指轻轻抚上了盒子中制作精良的首饰。耳环、项链、发钗、手镯、额饰。很精美,看上去也很华丽,虽然看起来感觉很重,但掂了掂,没什么分量。
这应该是临渊界特有的某种金矿打造而成的。
赤言轻轻一笑,他就知道灵染会喜欢。
灵染的目光落在了看上去像是鞋盒的盒子。轻轻将盖子掀开,一双用金丝线绣着花纹的绣鞋落入灵染眼中,随即又是一番赞叹。
最后两个盒子打开,一个盒子中装着衣裙,另一个装着衣裙的配饰。看到这,灵染有点明白赤言的意思了。她问:“这些,难道都是要我宴会那天穿的?”
赤言点头,眼中有着歉意:“宴会那天你得受点委屈了。这套衣服穿着会有点不舒服。”
灵染理解地笑笑,手指抚上了裙子:“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即是你的太子妃,这点委屈还是要受得起的。而且这套衣服这么好看,受点委屈也是值的。”
赤言也笑着上前环抱住灵染:“这套衣服呢,也算是我不算聘礼的聘礼。”
灵染侧过头看着他:“我不早就是你的太子妃了嘛。你自己说的啊,‘即使是临时的太子妃,也是太子妃’。”
赤言愣了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嗯”了一声。
灵染接着道:“再说了,你不是问过我那个问题了吗,我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你是肯定知道答案的。所以,给不给聘礼并不重要。”
赤言腾出一只手捏了捏灵染的脸:“我是不是该夸你机灵啊?”然后松开手,将下巴轻轻搁在灵染肩上:“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回答。”
赤言呼出的热气撒在灵染的脖子上,让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下,然后她问:“你是在撒娇吗?”
赤言闭着眼有点懒洋洋道:“我明明是很严肃地在问你。”
严肃?
灵染不由得抽了下嘴角。
赤言在她心中已经和严肃沾不上边了。说他无赖才是正确的形容。
灵染抬手轻拍了一下赤言的手:“松开啦,我快喘不过气了。”
赤言睁眼,听话地松开手,下一秒,轻松地将灵染抱起来往床塌方向走。灵染被吓得搂住赤言的脖子,等完全缓过神后就发现自己别放到床榻上了。赤言两手撑着,低头看着被自己困住的灵染:“那现在,你可以回答了。”
灵染看着近在眼前的赤言,不争气地脸红了:“你不是知道答案的吗……”声音也不自觉地变软了。
赤言也比较固执:“知道和亲耳听你说,完全不一样。”
灵染败下阵来,闭眼深呼吸了一下,睁开眼,右手慢慢轻抚上赤言的脸颊,看着赤言明亮的双眸,看着他炽热地望着自己,还是觉得有点紧张与害羞。
半晌,灵染轻轻道:“以前还在我的世界的时候,我认为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然而,我穿越到了临渊界,认识了你。虽然一开始面对你会有点害怕,因为你毕竟是一国太子,而且又那么傲娇,选妃那天也没有太多好脸色给我看……”
顿了顿,灵染微笑着道:“但是……喜欢上你、爱上你,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可能是在你陪我过生辰、陪我逛街的那天,也可能是在更早的某一个瞬间。”
说着说着,灵染竟有些哽咽:“何时爱上你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只知道自己确实爱着你……也是你,改变了我对爱情的看法。”
灵染眼中不知何时蓄满泪水,笑容却比刚刚更灿烂:“所以,我愿意啊。我愿意当你的妻子,愿意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赤言有些怔怔地看着闭上眼静静流泪的灵染,半晌才侧身躺下来,搂住灵染,给她擦掉眼泪,好笑又无奈地问她:“明明是一番让人开心的话,你怎么哭了呢……?你这一哭,我要心疼了……”
灵染团起身,整个人缩到赤言怀里,并没有回答他。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赤言叹了声气,轻轻地拍打灵染的背,哄着她,觉得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你说了。你这一说,肯定又想起以前的自己了……是我疏忽了。”
灵染缓过来了,抬头看着上方的赤言,眼睛湿漉漉的:“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自己的错。我还没有摆脱以前的噩梦。”
赤言往下躺了躺,与灵染齐平。他凑上去想吻去灵染的眼泪,却被灵染阻止:“这样做对你身体不好。”
赤言却还是执意这样做了,吻尽灵染的眼泪,轻轻地抚着她脸告诉她:“我知道你很坚强,不怎么会哭,偶尔这样是没事的。”
手指缓慢下移,抚上灵染的唇,然后……
幽界。
十几个碎酒坛散在地上。初九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染上了粉红。原本有神的眼睛此时此刻变得迷离。
醉了酒的美男子会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但这不会吸引灵染。
初九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这完全是因为那个他爱而不可得的灵染。
严格算起来,初九陪伴灵染的时间更长,他也自诩是最了解灵染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灵染就爱上了赤言,为什么经历轮回后还是爱上了赤言。为什么……
半晌,初九才勾起一个无奈、自嘲、苦涩的笑。他觉得自己,傻得很。
虽然很多时候都讲究“先到先得”,但爱情,并不遵守这一规律。
爱情又怎会讲究先到先得呢……它是两个人之间心的共鸣,灵魂的共鸣。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爱就是不爱。这就是爱情中的残酷。
通过手段得到的爱,终究会伤了所有人。
初九身为幽界的统治者,本身不该有其他两界的人和神的才有的心,不该懂得爱情,却偏偏是有了,懂了。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每天都看着,忘川河畔,奈何桥头,总是有孤魂不愿离去。初九问过很多不愿离去的孤魂,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走过奈何桥,便忘却今生全部记忆。他们爱着自己尚活着的爱人,所以不愿意走上奈何桥,忘记所爱,重新轮回。
忘川河畔,唯有彼岸可存。彼岸的花和叶永远不能同时存在,就像一对永远没法相遇的伴侣。生与死,相生相克。阴阳两隔,即使靠得近,却终究还是隔着生死。
就有点像初九和灵染。一个是掌管死亡的统治者,一个是拥有恢复生灵能力的朱雀。两人在一起,就是违反天道。
所以,哪怕初九用法力主导了灵染的未来,让她和他在一起,也不可能长久。
当然,初九不会这样做。
因为爱,所以想将灵染锁在自己身边。
但也是因为爱,所以希望灵染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
……
“啪!”
又一个空酒坛子打碎在地上。
“染染……”
明明是清楚的……
明明是知道的……
明明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的……
却总是想要靠近。
却总是妄想。
其实三界的人与神都是一样的。
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这不是理不理智的问题。这是本性。
“又喝醉了?”有个声音问初九。
喝醉的初九辨认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只能确定用这样的语气问他的人,是他的亲信和朋友。
那人扛起喝醉的初九,将他送回了他的寝殿。
喝醉的初九,不像一个幽界统治者。就像个失去珍爱玩具的孩子一样,一脸落寞。绯红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是大哭过好几场的样子。
也不希望他能回到几百年前冷漠无情的样子了。只希望能趁早摆脱这份痛苦。
深扎在心里的刺,拔除的时候会很痛很痛,但是,必须拔除。
不是担心他会因此伤到灵染,而是担心他伤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