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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芥子见百顺,墩子会幺妹

芥子隐着人身,鬼使神差把郭百顺支了出去,便跟在其后。给墩子打个手势,让他暂且别暴露自己。墩子明白,便一个人支应着,了解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弟。

郭百顺带着曹墩子进了刺史府邸,来到堂屋,喊夫人道:

“幺妹,你看谁来了?”

墩子听了“幺妹”二字示禁一怔,心理打着嘀咕,不知是否是他认识的那个幺妹儿。

幺妹正在里屋擦拭着曹二狗夫妇留给下的银钗,听到老爷唤声,掀帘走了出来,见眼前这位来客似曾相识。只见他高高绾着冠发,棱角分明的脸庞,雄浑的眉宇下,忽闪着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高高的身材,袭一身工整的商人长衫,一幅巨商大贾的派头。莫非他是墩子哥?

曹墩子见从帘内走出一个体态丰盈,面色温润,云鬓高盘,衣着讲究的贵夫人,她那一身富贵之气,并没有遮盖住那个村姑的气韵。难道此幺妹儿真是彼幺妹儿?

就在四目痴痴地忘我对视时,郭百顺介绍道:

“怎么不认识了,他就是墩子哥,曾救过嫂子和侄子的墩子哥!”又指着幺妹儿道,“她就是幺妹,后来又救过我的命的幺妹儿。她一直等着你,没有等到,后来却等到了我,我就娶了她。”

郭夫人惊叹道:

“你怎么才来呀,你果真还活着!我说过墩子哥命大,不会死的。只可惜你来晚了些,爹和娘都过世了,他们在世时可没少想你啊!”说着不禁悲伤起来,掏帕拭泪。

墩子不知所措,忙安慰说:

“夫人且莫悲怀,爹娘有你们这般儿女送终,该是含笑九泉的。我有愧于爹娘。”

郭百顺忙阻止道:

“哎,哥哥莫要这等称呼了,对家妹这般称呼,就显得外道了,你还是唤她幺妹吧!”又对幺妹道,“快快传饭吧,哥哥远程而来,必是饿极了。”

大家说着话,一桌子饭菜就上齐了。墩子时不时看着芥子,芥子为了不破坏气氛,让墩子好好受享阳世亲情的团聚,摆了摆手,便出去走了,墩子心中有些不安。

百顺斟酒,幺妹宥菜,热情地款待墩子。吃喝中幺妹问道:

“哥哥这一去,就杳如黄鹤,再也没音讯了,不知找到嫂子了没有,现在在什么地方发迹,怎么一直不回来看看?”

“说来话长!”墩子叹了口气道。又站起来,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我敬弟弟弟妹,是你们替墩子为二老送了终,宏恩难报,此恩难忘!”

“自家兄弟,说什么报不报的,再说了,是在我无家可归,穷困潦倒之时,爹娘收留了我,我只是尽了我应尽的心意,谈不上恩呀德呀的。哥哥就别再客气了,说说你和嫂子的历史,我们可是一点儿不知晓。”

墩子见百顺和幺妹亲如骨肉,生死以来,自己的磨砺没个说处,他们正是倾诉心中苦闷的亲情,便将过往的烟云娓娓道来:

“我找到京城后,就帮人喂马,约莫一年以后,兴许是天意安排,偶然中遇到了郑御史大夫郑坤和骑马经过,他的马受了惊,是我制住了那匹马,郑大人便将我收在府中作了佣人。”

墩子吃了几口菜,接着往下说:

“更奇巧的是,凌云在皇宫里,遭到皇后的嫉妒,皇后处处刁难要加害于她。皇上觉得她是无辜的,是他为凌云的才华而诏进宫的,不忍心让凌云遭不测,便赐于郑御史府中作画教学,才使凌云脱离险境。”

墩子又是敬酒,故意磨时间,等芥子。却不见芥子来,还得往下说:

“在郑府我们相遇了,郑御史夫妇是极通明爱民之人,便在郑府为我和凌云圆了房。慢慢大家有了情感。郑御史膝下只有三女,便收了我做义子。你说若不是天拨摆,那有这等好事,让我曹墩子全得了。”

这时又有仆人上来换菜,墩子又停了一会儿。

“可好景不长,没几个月,天下大乱。郑大人是圣人先知,就把全部家财托付给我。没几日,军阀就攻破了京城,国家亡了,郑大人也惨遭不幸。”

说到这里,墩子再停下来,环顾一圈,却仍不见芥子,认为还不能暴露自己的鬼身份。便扯起了慌:

“我和凌云穿了佣人的破衣,扮作难民逃出了城。后来在京城郊外修了一间茅草屋,隐性埋名生存下来,后来学着做生意发达了。曾经回过一次家,却在路上遭到强盗打劫,凌云被下出了一场病,从那时就打消了回家的念想。”

郭百顺叹道:

“真是上天的安排啊,要不哥哥和我,还有幺妹,咱们岂能成为一家,茫茫大野,又岂能在这里见面。我现在有俸禄,只有一个儿子,也消受不完,哥哥辛苦经商,还为我带来许多金银财宝,哪儿用得着,你还是带去吧!”

墩子一听急了,忙岔开话题问:

“怎么不见侄子?”

“他去念书了,晚上才能回来,等晚上和哥哥相见!”

“侄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今年刚满十岁,叫拴柱儿。”

饭毕,幺妹出去安顿宿处床铺,郭百顺借机问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哥哥来到城下,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说哥哥来给我送财宝来了,却不见人,这人是谁?能有这般神通,定不是凡夫俗子吧?哥哥勿须瞒我,我也不是那糊涂之人!”

曹墩子又环顾周围,不见芥子出现,便说:

“等会儿,他来了,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我还不便说。”

“也好,哥哥不说必有难处,我就不勉强了。你若困了,可午休一会儿?”

“我想知道,爹娘安葬于何处?”墩子又问道。

“葬于安定郡北山公墓,立了墓碑。我和幺妹每年祭日和清明节都去扫墓,给二老烧些纸钱。若有机会,哥哥可去坟上祷告,让爹娘知道你们还在人间。”

两人说着话,幺妹已安排好寝室,请墩子下榻休息。墩子谢了,总有些局促不安。郭百顺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

“哥哥不肯休息,可否随我出去走走,到我公馆,我们弟兄敞开心扉,好好聊聊,叙叙过往的旧事。晚上再回来用膳?”

“如此甚好,我正好想出去看看。看看你统的天下是何等气象!”

两人说着,与幺妹道了别,便出了城,信步走走。墩子嘴里说着话,眼里四处搜捕芥子现在何处。郭百顺冥冥之中觉得,哥哥已经不是凡身。墩子到底找到了芥子,见他在一棵银杏树下,看别人博弈,看他发现自己时,便打了个手语,又对郭百顺道:

“我们还是到你公馆去看看吧!”

郭百顺应了,两人复进了城,芥子紧随其后。到了公馆,郭百顺对守卫吩咐道:

“下午我有要事相商,不见任何人,传令下去,下午议事会取消,各自执差去便是。”

进了公馆,郭百顺关上门让坐,并在桌上点燃一炷香。这时须弥芥子在其身后显了人身,玩笑道:

“当年的喂猪童奴,如今坐上了高官,可喜可贺呀!”

郭百顺并没回头看芥子,却跪于桌前磕头道:

“我早知是哥哥下凡来了,何不在府上共餐同饮,有意回避于小弟,让小弟心存失敬之愧?”

芥子拉起郭百顺道:

“你快快起来,我已经拿到阎王府的通行通牒了,可自如来去阳世阴间,我现在是人身,你就别叩香了。”

郭百顺站起来,扑上去拥住芥子,潸然泪下,哭诉道:

“哥哥当年撇下我去了,石门水事件我知道是哥哥所为,从此你我相隔阴阳两世,失去了尘世上最亲近的人,让我无不相思。”

芥子推开郭百顺道: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的官了,还哭鼻子。当年我们上沙场,你的脚让草鞋磨得脓包烂肉的,你也不曾流泪,现在当官了,养尊处优却变得矫情了?”

郭百顺破泣为笑,拉着芥子坐定,便去沏茶。端来茶递于芥子和墩子,自己持一杯,便问道:

“快请二位哥哥明示,那一麻袋财贝是怎么回事?”

芥子道:

“不瞒小弟说,郑坤和大人被害后,因功德卓著,升天成仙袭了官,是天廷派到下界的钦差大臣,府邸设在阴司酆都城内。郑大人收我俩做了卫将,因近日郑大人上天奉奏折去了,我俩巡察时,遇到了黑云山土匪头子给巴蜀郡曹太守送的庇荫费,便携了来找刺史处置,不料就遇到你了。”

郭百顺若有所思道:

“又是王麻子。不瞒两位哥哥,正是因为王麻子,朝廷才调遣我到益州来的。前庙刺史因一直不能铲掉这伙匪帮,被罢黜了。怪道这帮匪徒久消不灭,原来和官府暗道相通。二位哥哥可帮我大忙了。”

芥子道:

“小弟放心,铲除此匪帮,不用你大动干戈,我可帮你轻而易举地拿下。”

芥子又把如何在崖道上摧毁火枪,如何为二冤魂还阳又投错身,如何用大粪换出财贝的事,一五一十地学说给郭百顺,惹得三人大笑不已。

郭百顺喜不自胜,笑道:

“这样更好,王麻子便成了曹太手的仇敌了,但就巴蜀郡的兵力,又拿王麻子没办法,可他们不会再沆瀣一气了,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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