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时间是静止的,你会发现,这边是呆滞的温特,那边是疯狂的黑人;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手持礼帽,一个纹着暗绿纹理,手握拳头;一个曾是笑脸相迎,一个现在举拳相向。
“轻灵!”温特急喊道。
话音一落,也就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在无情的拳头快要触碰到多情的脸时,温特的身体竟在此时变得虚幻不可捉摸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持续的风,让温特不仅仅看起来虚幻无比,就连在别人的感知中也变得虚幻起来。
那一瞬间,温特是风。
时间的齿轮一直都在机械地动着,不会因为突然意外而停止,更不会因意料之中而休止,它把还未发生的事情推到了准备发生的地步,把准备发生的事情变为已然发生。到了这时候,脸和拳的碰撞是在所难免了,即使这是温特十分不愿意看到的。
就这样,脸和拳发生碰撞了。
按道理来说,无论人的脸再怎么柔软细腻、富有弹性,碰上了直冲过来的拳头也会发出沉闷的声响,因为皮肤之下还有骨骼。温特却是个例外,拳头打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感觉,说没感觉也不够恰当,大概就像在对空气挥拳一样。
持续吹着的风陡然变大,温特的身形再次虚幻起来,凝实之后就出现在了黑人男子刚才所站的位置,不急不慢的将手中的白色礼帽优雅地戴上,而那黑人男子却是扑了个空,倾斜的身体顺势在地面上滚了两圈,稳住了身形,转身再次面对着温特。
他才刚转身,就听到了温特那好像是迫不及待的哭诉:“为什么?为什么打人非要打脸?为什么无论是现实侧还是神秘侧的人都有同你一样的坏习惯?上天好意把脸赐给每一个人,你们却心怀歹意去毁坏这些脸,而且还带有明确的指向性,总想着攻击我这张帅气无比的脸。唉,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如此欢乐,有时过于帅气也会徒增烦恼。”
“黑人兄弟,认真听我说,别又呆呆站在那儿,我再重申一遍,打人非打脸是个坏习惯,人的身体明明有更娇嫩的部位等着,不是吗?我建议你下次可以往下一点,朝我的修长脖子打去,或者再下一点,朝我的胸口打去,再往下一点,朝我的腹部打去,再往下点,咳咳...这可不行,它和我的脸一样重要,剩下的只有双腿双脚了,你想往哪打都行。”
“好吧,我还是实话实说吧,你这种以打架赞美我的方式是最多的情况,他们也和你一样会直接朝我脸上出拳,执剑者那群疯子更是恐怖,他们会用锋利的剑刃不分青红皂白的往你脸上斩去,所以,你这样的行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话又说回来,你身上这些奇奇怪怪的纹理是什么?是某种炼金秘术吗?但说真的,你不觉得暗绿色这种颜色不好看吗?尤其与你那黑色肌肤不相配,要我说,白色可能更显眼,更好看一点,你也别太在意,我并不是对你的肤色有什么偏见,只是单纯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已。”
黑人男子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又是冲刺到温特的身前,向他的脸打去,早有防备的温特只是不急不慢的将身体微微侧开,躲开了他的攻击。
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特得以细细观察黑人男子身上的古怪纹理,他不大想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但这种布满全身而且一直在发出暗绿色光芒的纹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并不是纹身那么简单,普通的纹身可不会给温特带来一种死亡的感觉。
没错,那就是真真实实的死亡感,就像与死神擦肩而过,直面死神的感觉,更奇怪的是,这种感觉竟像火焰在燃烧,愈演愈烈,温特不得不迅速退后。
黑人男子紧咬不放,随着温特的退后而疯狂进攻,但每次都被温特及时躲闪开来。就在这样的猛烈攻势下,温特又一次躲闪,但后退的步伐只有半步,这意味着温特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只见在黑人男子出拳的同时,温特以更快的速度钳住他的手腕,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握拳打去。黑人男子看似疯狂,却也好像尚存理智,他稳住身体,然后以同样的方式抓住了温特的手腕。而温特提前预料到一般,以此借力,双脚一蹬向他的头部踢去,两人不约而同的松开了双手,温特以一个后空翻完美落地,而他却狼狈的滚落在地。
“啊!”
黑人男子不愧谓之为疯狂,本是温特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他却不留一丝机会,大叫着立即站起身来,又向温特发起进攻,只是,他的眼睛竟不知何时也变为暗绿色了。
温特下意识地双手格挡,这次却没有抵挡住进攻,或者说力量差距过大,他被打退出数米之外,皮鞋狠狠地与地面进行摩擦,好像差点就溅出了火花。
温特惊讶地大口喘着气,因疼痛而疲软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挂在身上,他实在想不到,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黑人男子的力量就提升了那么多,在刚才的对战之中,他的拳力明明是与温特不相上下的。
“啊!啊!啊!”
疯狂的吼叫声又来了,但这次却像最后与绝命的呐喊,不仅喊的人痛苦,就连听者也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痛苦的声音停止了,身体的变化却在进行着,只见那黑人男子身上的纹理先是冒起白烟,之后竟然慢慢地腾起了暗绿色火焰!
温特看到那黑人男子在笑,那是死亡的嘲笑!
“死!死!死!”
明明在场没有一人开口说话,这声音就这样诡异的在这片空气当中不绝地回响,而温特身处其中,很清楚这声音的源头在哪,这就是那冒着火焰的纹理发出的声音。
这些想法,就是温特清醒时的最后想法了,因为下一刻,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已经掉入了名为“死亡阴影”的幻象之中。
好像有什么东西操纵着大脑,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自己的死亡,任何容器都有规定的容量,一旦超出,就会不断溢出,大脑也不例外。死亡回放此时已充斥了他的大脑,名为恐惧的液体不断溢出,跟随着血液全身循环,导致温特的身体大幅度地颤栗着。
“哈哈哈!死死死!”
这次却是黑人男子说出口的,可惜温特现在是完全听不进去了。思想被死亡折磨着,可怜的颤栗的身体也不被放过,黑人男子身体上的火焰更盛了,他一边口齿不清地呐喊着,一边快速地向温特奔去,这是比刚才还要强上几倍的力道,如果击中了,温特必死无疑。
眼看黑人男子越来越近,然而温特依然原地颤栗。温特毫无疑问地被击中,身体停止了一切动作,因为巨大的力道使他不断在空中旋转,然后结结实实地撞到地面。
黑人男子喘息着,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竟然打偏了!
这次攻击本是可以精准地打碎温特的心脏,出人意料地却打在其右肩上,那么原因就不言而喻了:温特醒了!
温特嘴上僵硬地笑着,目光呆滞地爬起身来,此时可以看到:他的礼帽已经飘落在一旁,嘴角染血,数不清的泥尘在他白色西装上留下斑斑点点。谁都知道,这些东西沾染在白色衣服上是很难用手清理干净的,温特却不信邪地开始又拍又吹,但这次任他怎么细致,衣服也摆脱不掉显眼的污渍。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温特最讨厌的事了。
最后,温特终于失去了耐心,这才放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白色西装,捡起礼帽戴上,然后用力的将处于脱臼状态的右肩给按了回来,此时的温特发现,清脆的骨头响声比黑人男子的呐喊声悦耳动听多了。
“哈哈哈!很好很好,你刚才没有打我的脸,看来费尽心思的说教起了点作用。”温特渐渐恢复了自信从容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黑人男子。
突然!他脸色一变,暴怒的吼道:“知道何为暴风雨来临前那一刹那的宁静吗!?愚者永远不知道来自风的恐惧,不断试图触及它的底线,终于飓风不再仁慈的助长愚蠢的愤怒之焰,它现在只会卷灭你那卑微的生命之火啊!!!”
黑暗也被吓怕了,将温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这片空间中,好像试图以这种方式警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人男子。
这一刻,温特周身青白光芒流转不停。这一刻,狂风掀起空气的波澜,波澜卷起躁动的气流,气流旋转变为气旋,气旋延伸壮大变为小型飓风,而温特就位处于其中心。
“感受飓风的怒火吧!”
温特在咆哮,飓风在怒号。
可是飓风的怒火哪有那么简单,黑人男子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恐惧还没来得及浮于颜表,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飓风刮得四分五裂,被飓风卷得血液飞溅。
温特的怒火就像这飓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后便是统一的结局,风平浪静。
这时向温特看去,你就会发现,他西装上的污渍,以及一切与白色沾不上边的东西,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使得这件白色西装焕然一新,让人不得不以为温特刚才不是身处飓风之中,而是在洗衣机里走上了一圈。
他静静地看着地面上杂乱分布的暗绿色火焰,那些火焰便是黑人男子零落的尸体与血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燃烧了起来。
温特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唉,又少了一个能欣赏我的人。”
说完,他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