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
常氏夫妇面色惨白。
谢无忌赶着马车一路不敢停歇,待回到村中已是戌时。
“砰砰——”
常重五夫妇带着孙儿早已安歇,却被不断响起的叩门之声吵醒。常重五心中不由疑惑,正待起床查看。
“咣当——”
有三人已闯进屋来,黑暗中看不到是何人,常重五便欲呼喊。
“常爷爷勿喊,是我,无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略微带些气喘。
常重五在黑暗摸索许久才找到火石蜡烛,匆忙点燃。
昏暗中见到儿子儿媳面色发白,似乎受了惊吓;转眼再看无忌面色如常,青衣长衫却满是鲜血。常重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三人进城发生何事?”
谢无忌见到常氏夫妇惊魂未定尤不能言,当下把城中诸事一一道来。
“这该如何是好。”常重五被无忌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缓了半晌才冒出一句。
“此刻不是商议之时,常爷爷你快去把人唤醒。”谢无忌见此忙道:“我担心随后有元兵追来,大家赶紧收拾收拾,连夜出发到常婶婶娘家暂避几日。”
“好好。”常重五心中早已乱做一团,也无甚办法,赶忙唤醒众人。不及细讲,只是吩咐众人起身收拾细软衣物,准备连夜离开。
谢无忌返回自己屋内将血换下,又收拾父亲书信及母亲遗物,打成一个包袱。心想:常家一众老弱,如若元兵连夜追赶只怕不能走脱一人。我当在此阻挡片刻,以报常家收养抚育恩情。
走到屋外,常家众人已收拾妥当,只待无忌出来一并上车。
谢无忌见此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元兵骑马速度甚快,只怕我等无一人可脱,我留在此间稍作阻挡,临村常婶婶娘家也未必安全,你们到了安歇半日,及早另投别处。”
“此事万万不可。”常六六听闻此言,赶忙摆手。
“谢大侠将你托付我等,我们如何能让你陷入此等险境。”常重五也不断劝说。
“再不走来不及了,只怕一个也走不脱,遇春尚幼,怎能无亲人照拂。”谢无忌连忙说道:“再说我有武艺在身,也会不和他们硬拼,只是拖上几日便走,你们不用担心。”
谢无忌一再坚持,常家众人见劝他不动,当下心中黯然,驾车缓缓向村外驶去。
“如若有缘,他日江湖再见。”谢无忌心中不舍,站于门前久久不肯离去。
待众人车马渐渐离去,谢无忌进到院内,才觉得浑身酸痛。
想是日间发劲过猛,又无时间回复内力所致。
谢无忌当下也不回房睡觉歇息。“未雨绸缪”、“风雷赫赫”、“遮天蔽日”,一套霹雳拳缓缓打出。
几趟拳打下来,谢无忌精神愈发健。真气游走诸脉要穴,复归丹田气海,竟略有增长,赶忙站桩功滋养丹田真气。
谢无忌缓缓收功后却不回房歇息,自院中柴房寻一斧头,径直钻进屋外树林忙碌许久。
鸡鸣声阵阵,旭日早升。
谢无忌醒来发觉已至辰时,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
谢无忌也不做饭,从厨房寻了几块干粮就着清水缓缓咽下,养精蓄锐只待追兵到来。
不曾想等了半响仍不见有人来,莫非是前番厮杀将吓到他们了?谢无忌心中疑惑。
他却不知军中主官既死,手下副官又威不服众,竟无人可统帅三军前来追捕。副官只能层层上报,待文书下来却道别处有山贼呼啸山林阻隔交通水运,安排前去平定叛乱。
见无人追捕,谢无忌也欣喜万分,他也怕有众军围村,到时连累村中父老。
“咕噜噜——”
肠腹之间传来阵阵哀鸣,显然是多有不满。谢无忌抬头一看,原来已是将近正午。晨间啃的几口干粮怕早已消化殆尽,赶忙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午饭。
“得得得——”
马蹄声阵阵,烟尘滚滚,不甚宽阔的乡间小道上行来七八人,所骑皆是高大军马。
为首的是两名身着黄衣面目粗鲁的番僧,身边一骑却是青衫长衣,约莫三十左右做文人打扮模样,后面跟着几名武官随从。
行至村口稍作停留,那文人对着常家院落指指点点,似对番僧说着什么。番僧连连点头,复又催马向村中贾家府院行去。
谢无忌心想:这些怕是来追捕我的,只是为何又向贾家走去?当下顾不得烧火做饭,悄悄溜出门外,前往贾府探听消息。
谢无忌翻过院墙,藏到后院假山之中。前院客厅喧哗之声不断传来,又有仆役端着酒食陆续送至前院。谢无忌心想:小爷我还未曾用饭,你们倒是不甚客气。
谢无忌悄悄潜进厨房,厨房内烟雾缭绕竟看得不甚分明。几个厨子伙夫忙做一团,见有人进来不以为意,说道:“水晶肘子做好了,你快端到前院。”却是把无忌当做寻常仆役端菜之人。
“哦...”
谢无忌含糊答应了一声,腹中早已饿的发慌,当下顾不得许多,端起那盘肘子溜出门口,复藏于假山之中,大口咀嚼。
不到片刻,谢无忌便把整盘肘子吃了个精光,腹中尤觉不饱,正准备再潜入厨房,却见自前院缓步走来两人。
一老者五十上下,面目清瘦,下颌一撮山羊胡,一双三角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无忌识得此人正是贾家老爷;后面跟着刚才所见中年文士,想必是贾家在县衙中做幕僚的儿子。
“我儿此番回来所为何事?”贾老爷轻抚胡须,边走边问。
“昨日有人于城中尽伤县衙差役,又杀了朝廷千户及亲兵护卫二十余人。”那文士拱手答道:“当时我站在远处看的真切,正是常氏夫妇和那收养的小儿。昨日我便禀告县令,今天一早县令派我随那两位佛爷回村缉拿常氏一家。”
“如此说来,常家祸事来了。”贾老爷冷笑连连:“早年间常家不过穷苦之人,在我家中做雇农时还算老实,我也多有照拂。不想救了个落魄江湖人后愈发张扬,出入车马相随,比我场面还大。”
“如今,这常家便算完了。”那文士紧跟了一句,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原来是那文士引人来追。听闻如此,谢无忌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心想:大家总是乡间邻里,平日里常家对你等甚是尊敬客气,不想今日为求富贵竟欲害常家满门。
谢无忌越想越气,心中杀机渐渐迸发,心道:你欲害常氏一家,我便先将你满门尽屠。
大喝一声,谢无忌从假山中跳了出来,向前一跃来到近前,一招“风雨相随”双拳击出。贾氏父子未曾习武,哪抵挡得住谢无忌全力一击。
“咔嚓——”
“咔嚓——”
登时两人胸骨尽碎,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斩草当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
谢无忌对此深信不疑,当下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走向后院房舍。
谢无忌双目赤红,手染鲜血。贾府家眷仆役何曾见过如此嗜血凶残之人,一时间后院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只是此时谢无忌杀心甚重,心似入魔,不管不顾只是挥拳出脚。
一路所遇,不管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是懵懂无知的幼童,皆不留情。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谢无忌竟将贾府家眷仆役尽数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