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洲开口时满嘴的血腥味,他盯着谢妍,眼睛里血红:“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谢妍吐了口烟,资格?她看着陆寄洲跟那人相似的眉眼,细长的眼睛迸发着淬了毒的光。
“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就你,有什么资格进我们陆家?”
谢妍把烟摁到桌子上灭掉。
“资格?陆寄洲,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为了个贱皮子说我没资格?你以为你舔着张脸,人家能多看你一眼是不是?你做梦!”
陆寄洲转身回了屋关紧门。他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口处,客厅里谢妍拿着东西发了疯似的,扔向陆寄洲房间的门。
陆寄洲闭上眼,睫毛轻轻地颤着。他浑身脱了力般倚靠在门上,身体慢慢滑下去。陆寄洲抱着膝盖,心里涌上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他从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起,每每靠近宝月总强忍着被灼烧的刺痛感。他舍不得离她远些,他又怕她知道,怕她从此疏远他。
他没有的东西够多了,唯有心尖尖上的一处光支撑着他。谢妍说他不配,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陆寄洲死死地抵着眼睛,他知道的。
宝月回了老宅,路上又热又累,简单冲洗一番便睡去了。赵兰君拉上帘子,拨了拨香炉子里的香丸,轻轻在床边坐下看着宝月。
宝月的眉眼已渐渐长开,颇似赵兰君年轻时的模样。赵兰君看着宝月睡得安稳,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清溪镇下了雨。风吹起了帘子,吹起了青纱帐。
宝月睁眼时,浮香正卷着帐子,看她醒了,忙近前扶她起来。
“小姐,您睡了一下午了,大公子都来看您两次了,说再不起,就不让您吃晚饭了。”
宝月睡得脑袋昏沉,她晃了晃脑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脑中一片恍惚。
起来喝了些茶水,宝月只觉困乏。起身倚在榻上支起窗子来,看着外面的雨出神。
宝月去饭厅时,爹爹和娘亲正低着头说话,爹爹抬头看见她,坐直了身子,手从娘亲的手上收回来。
孟庭媛掩着嘴轻笑,抬手招宝月过来,看她一眼嗔道:“听你哥哥说,你竟睡了一下午?”
宝月笑着,手指挠了挠孟庭媛的掌心。
秦相咳了咳,轻斥道:“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懒散,像什么样子?天家可不比家里,明日给她再请个嬷嬷。”
出嫁?宝月端正地坐着,忽的记起来,是了,等明年开春,她的小将军就要来娶她了。
宝月低头,嘴角微弯。孟庭媛跟秦相说着几日后的中秋宴会。
秦昭和进了饭厅,在宝月身边坐下。孟庭媛让人传菜进来。
刚准备用餐时,宫里派了人来。
宝月听着宫人尖利的嗓音,胃里有些难受,她强忍着浑身的不适,等爹爹将人请去座上喝茶时,孟庭媛拉着她退了下去。
秦昭和拍了拍宝月,笑着回房换衣服准备进宫面圣。
宝月有些恍惚,她看着娘亲望着哥哥的背影,脸上满满的担忧。宝月扶着额头,身上的不适越发地明显。
宝月缓缓呼着气,圣上为何挑个雨夜见哥哥?她抬头看着娘亲,娘亲眉头紧锁,眼睛一直望着哥哥远去的方向。
宝月心里愈发得乱,哥哥只是去见皇上,娘亲为何如此担忧?
爹爹总说相府权势过大,要哥哥避着锋芒,可自圣上好似生病后,便时不时召哥哥入宫。
圣上几时开始病的呢?宝月闭着眼想了会儿,该是中秋宴后,那个总笑眯眯的圣上便一病不起了。
宝月身上有些发沉,她轻声问着:“娘,陛下找哥哥,是要准备让哥哥接爹爹的位置了吗?”
孟庭媛回过身来,轻轻摇着头:“朝堂的事不要多问,有什么事自有你爹爹和哥哥做主。”
宝月咬着唇,脑海里零零散散浮现些画面,她摇了摇头,觉得脑中似被搅乱了一般。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嘀咕什么呢?宝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孟庭媛抬眼一看,有些急,忙扶着宝月坐下。
宝月眼前有些模糊,她脑中嗡嗡作响。宝月压着嗓子低语道:“圣上的病这么重,怕是拖不到年关了,这时候叫哥哥去做什么呢?”
孟庭媛没听清,俯下身子听清楚后,背猛地出了冷汗。
“宝月,慎言!这些话你从哪听的?谁学给你的?”孟庭媛白着张脸,圣上如今身体康健,宝月这话简直是大不韪!
宝月看着孟庭媛脸上的表情,她没说错,圣上年前便驾崩了,街上各处飘着缟素,新皇登基时还曾留哥哥在宫中宿了一晚。
宝月闭一闭眼,身上冷得厉害。忽的,宝月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她抬头看着孟庭媛,眼泪止不住地流。
孟庭媛看着宝月两眼空洞,吓了一跳,她轻轻拍着宝月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呢,宝月?”
不是的,宝月挣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嘴里念着,不是的。
不是的,哥哥还活着,秦府还是赫赫左相府邸,爹爹还在娘亲也在,她还等着她的小将军来娶她。
宝月冲到秦昭和的房前,秦昭和开门,看着宝月的样子惊了一惊。
忙上前扶着她,擦了擦她的泪,柔声问道:“怎么了?一会儿的功夫,谁欺负你了?”
宝月看着他,秦昭和温润的脸背着光有些看不清晰。宝月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她心急如焚,哥哥不能去,不要去皇宫,不要去见圣上。她说不清什么感觉,脑海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叫着,不要去,求你不要去。
秦昭和的面容越发地模糊,宝月奋力地想喊出声,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哥哥……
宝月觉得身子发沉,她努力地睁开眼,面前是老宅的青纱帐。
风吹着潮湿的空气流进来,宝月闭上眼睛缓着,梦中的记忆有些支离破碎。
姚阿春在煮汤,鱼的鲜香味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飘了进来。宝月躺了一会儿,起身穿衣服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