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睡觉的地方,在翠云宫正殿的王座之后。
这后面三尺见方,放置了一个软榻,还有一床丝质薄被,睡在上面温暖舒适。
王玥躺在软榻上发呆的时候,子琰却是坐在王座前方,微微和目,却并未入睡。
她睡觉穿的里衣都是子琰为她准备的,包括明早要穿的长衫在内,这些面料柔软舒适,还不打皱,简直是完美,想着自己的亵衣亵裤都是纯白一色,不由得心悦。
她最喜欢白色,所以以往的内衣裤也都是白色的,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子琰那莫名的一问。
难怪他这样问,想来是变成腰带缠在她腰上时,看见了她内裤的颜色。
王玥自觉脸上热度蹭的一下窜了上来,天啊,这家伙看着挺正经的,怎么如此的,如此的无耻……
正和目坐在王座前的子琰嘴角微微一勾,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挂在唇边。
过了许久,听着身后渐渐轻缓的呼吸,他睁开双目,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出大殿。
陆离一直在殿外等着他,看他出来,眼神中满是责怪。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的进入偏殿,那殿中光线昏暗,在右侧的一个屏风后面,放着一只大木通,木桶中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子琰走在最前面,进去之后便宽衣解带,他的皮肤原本光滑白皙,却在长衫褪下的一瞬,露出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疤痕看上去有些奇怪,自脖颈处垂直延伸到腰季,大约有半寸宽,很细却很深。
一直到少年没入桶中,陆离的眼神才微微一松,这道疤痕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却每一次都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待少年在木桶中坐定,陆离站到他身后,手中握着一片晶莹翠绿形如叶片的玉石,只见他双手交叠,置于少年的头顶之上。
顷刻间,他周身环绕着波动的气流,手中玉石竟开始慢慢融化,最后化成一缕青烟直入少年额间。
陆离长舒一口气,退去氤氲于周身的气流。
好在他老子留给他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宝贝没有被他扔掉,虽不能使子琰痊愈,但却可以使药力倍增,缓解他的蚀骨之痛。
他看着少年单薄瘦弱的肩膀,眼睛微微有些发酸,忙转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多谢!”少年背对着他,声音很轻,可语气却是少有的郑重。
陆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眸光平静无波,他知道子琰是替她在谢他。
“子琰,你何必谢我。”
陆离说罢,眼眸看向窗外,似在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当年我与你们初识,就觉得你不该被她困住,像她那样的女子虽然六界少有,可我总觉得你留在她身边,太可惜了。”
他似又想到什么,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
“当时我少不经事,总是与她争执。现在却不是真的怪她,只是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方式罢了。”
陆离转回视线,目光落在自己腕上系着的一根红绳,那红绳上还挂着个小巧的圆形玉坠,上面刻着一个“玥”字。
他的指尖在那玉坠上来回摩挲着,像是在描摹着那个字。
“这个你带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啦。”
“诶,不许拿下来,愿赌服输,是你自己打不过我的。”
“小离离,都打了两百多次了,你什么时候赢得了我啊?”
那个清亮悦耳,充满活力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久久不散却也无从追寻。
陆离微微仰起头,缓缓闭目,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才将自己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
“子琰,无论如何,你不能死啊!你还欠着我药钱呢。”
他转身离去前说的这句话,让背对着他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夜深。
王玥本来是浅眠,可梦里突然出现了她白日里看到的那张脸,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吓得她想要快点醒过来。
她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伸出双手对着上方的一片虚无抓去,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那个人在她梦里,像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他手握长枪,身后是广阔荒芜的草原,那草原上早已了无生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真真的修罗场。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眼看他离她越来越近,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仿佛就要触到她脸上。
她转身头也不回,拼了命的跑,身后的人在追着她,那人在一遍遍的喊着什么。
好像是,一个名字!
“幽玥!”
“幽玥!”
“幽儿,你想跑到哪去?”
她挣扎着醒不过来,有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双脚用力蹬着,双手用力挥舞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睫也渐渐湿润起来。
就在她慢慢脱力放弃挣扎之时,忽觉身体一轻,便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一股奇异的药香扑鼻而来。
王玥还是没有醒过来,只是那梦中的恐怖景象转瞬消失无踪,她的双臂被人牢牢扣住,身后的怀抱有些单薄,湿湿凉凉的触感,却让她缓缓的放松下来。
也许是被那个噩梦吓得厉害,也许是她太累了,总之,她就这样枕着那消瘦的甚至有些硌人的手臂,继续睡去了。
子琰见她放松下来,呼吸均匀有力,便支起上身微微抬头,看着她那因惊惧还有些微蹙的眉,指尖轻触,摩挲着将其抚平。
此时他侧身半躺着,身上只裹了件外衫,衣衫领口大张,几缕湿发自肩膀垂下,露出胸口大片的白皙肌肤,那上面还有晶莹的水滴不时流下。
他五感敏锐,见她眼角挂着滴眼泪,在它落下时伸手接住了。
他看着那滴泪在他掌心晕开,眸光微闪,紧抿着唇缓缓的握掌成拳。
刚才在偏殿泡药浴时,忽闻她这边有异,再加上他放了半个神魂在她身上,只要她思绪波动,他便能感应。
一向从容如他,就这样慌乱的冲了过来。
注视着怀里神情宁静的睡颜,他何时见她像刚刚那样脆弱慌乱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竟如此深刻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她已然沉沉睡去后,才缓缓的松了手臂。
准备起身的瞬间,背部传来一阵锥心般的巨痛,可就算是这样的疼痛,他也只是眉心轻蹙了一瞬。
就在他还未离开床榻之际,那原本熟睡的人轻哼一声,忽又蹙起眉心,似乎是想寻到刚才的那个怀抱,小小的身体一个劲儿的朝后靠去。
子琰淡淡勾唇,掌心贴到她背上,那人立马就安稳了几分。
“总归那药浴对你也是有益无害。”
在他叹息之际,已经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偏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