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云无心挥刀嗑开一枚羽箭,刀刃因为撞击而急速的震动,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他的黑袍下居然藏了一柄长刃,与草原上的弯刀不同,这柄刃极长而又不弯曲,只是在刀尖做了一个平滑的弧度,苏青衍总觉的这柄刀和项渊的剑有着一点莫名的相似。
项渊也背着他的长剑,白色的剑鞘在黑袍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刺眼。
“叮!”一枚羽箭又被斩飞,只有听到了声音苏青衍才能察觉的云无心挥刀了,那柄刀通体漆黑,只是濯着淡淡的青色,云无心挥刀极快,这样的夜色下肉眼根本无从捕捉他的刀刃。
羽箭稀稀疏疏的射过来,只有极少数能穿过两百步风雪到达他们身旁,却都被云无心挥刀斩断。
阿穆尔将军遥遥的看着隐没在夜色中的三个人影,放下了手中的长弓,这样的天气,弓箭射出二百步已是极限,再射下去也是徒劳。弓箭并非阿穆尔将军之长,这位老将最信任的还是腰间的弯刀,他扔下手中的弓箭和箭袋,只是挎着长刀追了上去。
云无心一行人的马背上除了人还有帐篷食物等东西,虽然朔北的马是天下闻名的名驹,但是阿穆尔将军轻骑急追,居然瞬间追了上来。
云无心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也停了下来,马蹄声并不响,证明只有阿穆尔将军一人追上,后面百人的追兵并没能跟上这位先锋。于是他勒住马蹄,回身。
瘦削的将军只是一个人追了上来,却提了一柄危险的弯刀。
云无心认得出来,这是朔北的狼锋,是无比危险的武器,形如狼牙厚背薄刃,刀身微曲如弓,把前面的薄刃崩的紧紧的,这样的刀打造起来耗材极大,因为普通的材料根本无法承担这柄利器的刃材,而刀身所需要的坚韧也需要靠数百次的锻打来实现。
这是一柄转为骑兵打造的武器,而他正握在一个善于使刀的将军手上。
云无心的长刀虽然刀身修长,却是直刃,重心靠前,这样的刀是不适宜马战的,如果使刀的人臂力不强,很容易被对手震飞武器。
两个人隔着风雪对峙,马背上冒出森森的白气,阿穆尔将军一只手搭在刀柄上,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而云无心则是横刀于胸前,这是个防守的姿态,修长的刀身可以封住从任何方向袭来的刀刃。
阿穆尔将军直直的冲来,厚重的刀身划出惨烈的弧度,但是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云无心早就听说阿穆尔将军的狼锋刀有雷霆万钧的气势,但是这一刀却毫无名家的气度。
云无心双手持刀封了上去,刀刃碰撞,磅礴的力量透着刀刃传了过来,阿穆尔将军的力气大的吓人,但云无心胜在双手,刀刃一触即散,二骑各退一小步,只是云无心的衣服被气流吹乱,衣领里的吊坠露了出来。
阿穆尔将军认得这是他亲手做的坠子,这根坠子本来应该在他女儿手里。
风雪散乱,云无心依然横刀于胸前。
“你走吧。”阿穆尔将军说。
云无心没有动,二人隔着风雪对视。云无心没从那双眼睛里出什么。
“你走吧!”阿穆尔将军又说。“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这算是我对那个孩子一些仁慈。”
云无心依然没有动,无论什么时候,把后背留给对手是很危险的事情。
阿穆尔将军的脸像是石刻那样肃穆,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他却抽出自己怀里的短刀,扎进了右臂,刀尖从另一侧透出。
云无心调转马头,走到很远的地方,遥遥一拜。
……
“报!蛮人已过瀚海!”一道军报传来。
“报!蛮人已过枯木川!”转瞬间又一道军报传来,两道军报相隔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蛮人向前挺进了十里。
偌大的城主府里鸦雀无声,李漠神色隆重,楚奕也是一脸凝重,唯有坐在主座上的楚离没有站起来,他身旁摊开了一张地图。
枯木川距维叶城不过三十里,蛮人轻骑不肖半日便可挺进维叶城下,而楚离只有亲兵数千,城中守军也不过八百,若是刚才军报没错,狼旗之下,应当是朔北的精锐。
“为之奈何?”终于有人憋不住了,老城主问道。
楚离没有说话,看了看他的将军。
“为今之计,有两条,一则是我等固守不出,引蛮人来攻,蛮人不善攻城,我等千余将士应当守得住这维叶城,到时大军来援,可里应外合。”李漠在维叶城上画了一个圈。“二则是国主率几百亲兵先走,我军占地利,我率百人袭扰,能阻挡一二。”
“这两条路都有一个问题。”楚离盯着地图。“就是不知道蛮人几何,若是蛮人真的大军来袭,无论是守城还是侵扰,一般流寇还好,若是大军袭来,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蛮人到底有多少?”楚奕拉起跪在地上的斥候,这个年轻的军士因为快速奔跑而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回……回公子,蛮人也有先锋骑兵,远远见着便是飞箭如蝗,未能探清。”
老城主嘴微微张着,似是要说什么,他的孙子抢先开了口。
“国主!蛮人之数,不会低于万人!”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样的日子,瀚海的冰盖能有一人多厚,我们平日在瀚海上开冰捕鱼,百余人也只是依靠钻器开一个孔而已,但是我今日看到的是,蛮人经过的地方,冰盖碎裂,绝对是大军经过才能如此。”
“那入境之计,只能请国主先走!”李漠听到后面色微变,脸上的凝重更甚。“公子和国主先走,我在此率军守城,静待国主大军!”
“笑话!我率军亲征,就是为了杀敌卫国,岂有未见敌军闻风而逃的道理?”楚离冷笑,他平日里总是搭拢下来的眉眼骤然锋利起来。“蛮人也好!狼旗也罢!我楚氏一脉八百年,不知道有多少蛮族豪杰埋骨在这山河关下,我楚离一世,恐怕只能落个守成之主的名声,又有谁知道,我也曾是剑试天下的武人!”最后一句话杀机必现,听的堂中诸人心头一凉,李漠还想再劝,却对上了楚离的眼睛,这位国君平日总是温文尔雅,行事也是求稳求全,可是此时眉眼皱起,那张脸突然多了一丝不羁和狡猾来。
“领国主命……”李漠应到。
楚离翻身从自己大袖里解下一柄短刃,通身漆黑,只有刀柄上镶着一颗红石,淡淡红芒从那块石头里渗出来,仿佛鲜血。
刀被抛给了楚奕,楚离看着自己的长子。“此刀名极渊,陪我已有三十余年,你持此刀去找那位长安来的卫将军,以他的能力,应当能统领大军。”
“那父亲呢……”
“其余众人,随我出城,先灭其前锋,搓其锐气!”
楚离解开外面的棉袍。露出里面银色的甲胄。
……
白兀捡起地上的半截牛角,看着缩在一旁喝酒的大祭司,老头子明显又喝多了,抱着酒坛子哼哼着,也没有理白兀,旁边是桑格夫人和塔娜,她们俩跪着,头深埋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传来抽泣声。
老头子醉眼稀松的瞥了一眼,似是发现了白兀,便挪了过来。“这不是草原上人人畏惧的狼主嘛!上都城的主人,狼骑兵的统领,朔北部的英雄,整个草原的共主!伟大的孛尔赤斤家的武士白兀嘛!你的刀都隔着海砍到东陆去了,你的心连寂也遮不住其光辉,你是神明派来的使者,长生大神的教导也不能扭曲你的志向!”老头子大声赞美着,看上去像是在说疯话,他拉着白兀,努力的站起来,对着白兀的脸。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去杀一个孩子?”老头子打了一个酒嗝,笑嘻嘻的问道。“你这样的伟大的人,为什么……”
“不能放过一个孩子?他是你儿子的……挚友啊!”
白兀有些厌恶的样子,他推开面前那张满是酒气涨红的脸,径直的走了出去。
“我看不到了!”老头子笑着大吼着。“我看不到了!数百年都在那的星星我一颗也看不到了!我只看到七颗铁青色的星辰升到了天空,围绕着那颗不发光的星星!大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白兀站定,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穹下什么也没有。
……
“苏青衍,你抱的太紧了,我喘不上气!”楚歌无奈的说道,三匹骏马狂奔,苏青衍和楚歌共乘一骑。
“你居然还会骑马。”苏青衍惊喜到。“我其实也会,只是没有骑过这样大的。”
“我也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楚歌说道,声音带了些许无奈。
突然,前面的项渊勒马站定,从背上解下了他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