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涵一愣，抬手摸了摸脸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她抽噎了两下，可算是回过神来，“奶奶您先躺着别动，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
医生来得很快，当即领着几个护士进去给老人家做检查。
梁思涵不想在里面添乱，只好出来外面等着，没等检查做完，倒是接到消息的陆泽骞先一步赶了过来。
他大概是下了车后一路跑过来的，额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呼吸微重，“奶奶怎么样了？”
梁思涵心里高兴，也顾不得这是人来人往的走廊，一头扎进陆泽骞怀里，“医生说奶奶的初步检查情况很乐观，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在心里悬了多日的石头终于落下，陆泽骞长出一口气回抱住梁思涵，“嗯，一定会的。”
一系列精密检查相当费时间，等检查结束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繁琐的检查耗尽了老人家积攒起来的没多少的力气，梁思涵和陆泽骞再进病房时，她又已经沉沉睡去，但脸色看起来却要比之前好上不少。
梁思涵可算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来琢磨着给崔振打电话，让他找个营养师过来。
毕竟医生刚才仔细交待过，老人家昏迷这么多天刚醒过来，最开始一两天只能吃流食，但在这程度上又要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
梁思涵不清楚这个，索性就想着给陆老太太请个营养师。
反正陆泽骞最不缺的就是钱。
经过了两日的调理，陆老太太总算是慢慢恢复了过来，一天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能够保持清醒了。没人再提起几天前的文紫姗，生活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只是陆泽骞和梁思涵都没想到，最后主动打破这平静的人会是陆老太太。
晚餐过后，梁思涵和陆泽骞便准备离开。
其实他们本还打算继续留守医院一段时间，在陆老太太的坚持之下才算是被成功说服，在时隔半个月的昨天回家睡了。
两人刚一起身却毫无征兆地被老人家给叫住。
她似乎是深思熟虑许久才决定说出这番话，可第一句就让梁思涵震惊不已，“泽骞，你该恨我的，要不是我太固执，这一切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泽骞面上冷静，心里却俨然心绪翻涌。
他强自镇定，一字一句地问：“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老太太慢慢闭上眼睛，很艰难地开口：“当初是我以门当户对的理由让你爸娶了你妈，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对那个叫文紫姗的孩子动了心。”
她这一生都活在陆家这个古板的家族里，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在她为人母之后也深深影响着她。
在陆家人的观念里，门不当户不对的的爱情不容许被存在的。
陆老太太缓了缓才得以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你爸爸会走上一条太艰难的路。”殊不知，反倒是她将陆劲松一步步推向了深渊。
“情急之下，我让人到处去找与你父亲年龄相当的女孩子，希望他能从对文紫姗的感情里走出来，去走一条他应该走的、正确的路。”
年轻时候的范秀娥的确出众，但范家比起陆家却要差得远。
可偏偏一切就是这么阴差阳错，陆老太太当年挑中的那个人就是范秀娥。而对于范家而言，能攀上陆家可谓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断然是不可能拒绝。
将这些埋藏了多年的往事说出来，陆老太太不免情绪激动起来，“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母亲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曾经是跟荣坤在一起的。”
范家本就存了高攀的心思，即使范秀娥不愿也无济于事。
陆荣坤那时候的纨绔名声就已经传开了，偏生也在那时候开了窍，知道自己若是继续窝囊下去，将来偌大的陆家恐怕就没自己的份儿了。
也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的范秀娥提出两人远走高飞之时选择了拒绝。
范秀娥心如死灰地在家人的逼迫下嫁给了陆劲松，而一门心思想要借由一段感情逃避另一段感情的陆劲松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无意间撞见，陆荣坤在老宅和范秀娥纠缠不清。
以范秀娥的性格，她在陆荣坤给出否定的答案之后就对他彻底死心。她本身的性格里高傲的成分居多，自然不可能再跟他有瓜葛。
可陆荣坤混账事做多了，一次老宅宴会，喝多了酒后居然趁机对她动手动脚。
那些不堪的往事历历在目，陆老太太嘴唇微颤，“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母亲跟荣坤的事，但为了陆家的颜面，那些事情绝对不能往外说。”
陆泽骞很快将已知的信息串联起来，“当初陆荣坤因为品行不端被赶出去，就是因为这件事？”
陆老太太没说话，但俨然已经是默认。
看着床上那短短数月就瘦下一大圈的佝偻身形，梁思涵忍不住心疼，上前给陆老夫人倒了杯水，“奶奶，您先喝点水吧。”
听到她的声音，陆老夫人的眼底终于闪起些微光亮，接过了水杯，“好孩子。”
喝了口水润嗓子，略显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更让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就在荣坤被赶出去之后，你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时候范秀娥和陆劲松刚结婚不久，两人根本都还没同过房，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当初那桩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是由我一手促成，所以在你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我答应了她让她把那个孩子留下来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于陆家而言，范维康的存在就是耻辱。
陆老太太自嘲地笑笑，“在那之后，不管是我还是你父亲都因为愧疚而对你母亲更好，却无意间让她倾心于自己，这才有了你。”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将这些事情都给说出来后，她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秘密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负着秘密的人更是生活得举步维艰。她已经将这犹如巨石一样的过往扛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卸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