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月见过的东苑小楼相比,揽月楼便显得财大气粗的多,从一到六层分成了很多区域,不管你是想来喝酒寻欢,还是听曲赏舞,总能在这儿找到乐子。
不过揽月楼名气最大的便是独此一家的戏曲了,明月随着婢女直上了五楼,场中正是戏曲表演,大堂中一时好不热闹。
台上正演着著名的剧目《蕙廊记》,说的便是穷人家的女子与贵族家有情公子哥间的故事,这出戏很受喜爱,甚至明月在凉都城里的书铺中都看到过。
眼前的氛围倒有些像剧场,台上演艺的风格也趋向于真实,几乎没有唱曲,多是直白但有力的实景表现。
“没想到世子也喜欢楼主写的戏?”带路的婢女见明月看台上的戏有些出神,便笑着问道。
“你们楼主就是集娘子?”
明月有些惊讶,这《蕙廊记》的作者名字叫做集娘子,但明月还真不知道她竟是揽月楼的楼主。不过转念一想,书中的文才和故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倘若是这揽月楼的楼主所写,见人见事阅历丰富,反而不足为奇。
集娘子的书很有豪爽肆意的女性风格,正应上梁国女子的脾性,也就不难想象她的书在凉都卖的有多好了。
婢女脸上杨起了与有荣焉的微笑,轻声道:“世子这边请,集楼主就在旁边的隔间内。”
明月随着婢女进了南边的一处隔间,隔间内有两人,一名清丽的少女搭着手站在一边,正好奇的瞟了过来。
在少女身前正坐着一位妇人,脸上的皮肤虽保养的极好,但早已不如少女般晶莹透亮,隐约间可见皱纹,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
此时她丰腴的身材笼在华服之中,眉眼带笑,却让人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妇人起身作揖,笑道:“刚刚听小鹂儿说见到世子光临我揽月楼,便冒昧的请世子上来一叙,请勿怪罪。”
她身后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应该就是集娘子口中的小鹂儿了。
明月回了一礼,便与集娘子一同隔着小几相对而坐,笑着说道:“您也算得上我的长辈,《蕙廊记》我在凉都还常常翻看,今天能见您也算有缘。”
对面的集娘子听了,刚端起的茶杯,杯中水还未入口,便被她轻轻的放回几上。
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明月道:“自大的说一句,我当然算的上你的长辈,当年你父亲明守一在上京求学的时候,还常来我这儿吃饭呢。”
明月看着集娘子刚说了几句话,眼神中便隐见怒气,心下一惊,暗道难不成这是父亲留下的风流债,最坏的结果....莫不是她才是自己的母亲?
就在明月脑里各种狗血的情景飘过的时候,集娘子似乎察觉到了明月的想法,狠狠的瞪了明月一眼道:“你是这些不入流的书看的多了,脑子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你父亲的师父和我很熟,这样算起来我还大你两辈,你叫一声婆婆都不过分。”
明月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奇道:“我父亲的师父是谁?”
集娘子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回答,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有些严肃的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倒是你,一点也没像到你父亲,早听说你嗜酒好玩乐,今天倒撞到我这儿来了。”
明月脸色一垮,说自己好酒倒没什么,这传来传去怎么自己还喜欢来逛青楼来了,只是今天来揽月楼的真正原因明月又不好说明,只得背负起这污名来。
集娘子见明月没说话,脸都揪在了一起,心中一软,叹道:“我也听说了今天上午的事,你心中苦闷出来逛逛本无可厚非,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克制。”
说到这儿集娘子晚起衣袖来,为明月倒了杯清茶,安慰道:“当年守一在上京也算不上天赋好的孩子,但他师傅只见他第一面便挑中了他,只因为守一年纪虽小,却懂得修行之道贵在守身静心,知道坚持和耐心。”
明月还从未听到别人提起过这样的明守一,父亲十岁随着爷爷一辈人到上京落脚,还曾经入过太学,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去“天下十家”中的落光谷修行,学成之后毅然回燕国封王,镇守燕门关,这么看来整个人生也算得上是一路逆袭而上了。
明月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清茶,知道今天也解释不清楚了,只能乖乖的道:“谨遵教诲。”
集娘子见明月虚心认错,也不忍苛责:“也算不上教诲,只是我与你还算有些长辈的情分,如今你大伯又对你不管不顾。你在上京有什么难处便尽管来找我,我虽只是下九流出身的女子,但还算尚有几分薄面,若能帮衬你一二再好不过了。”
明月见她言辞恳切,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不禁涌出了些暖流,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抬手摸了摸后脑。
集娘子见明月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道:“现在倒像是你父亲的样子了,在我面前话都说不出几句,只是你父亲不善交际,又不喜欢喝酒,更别说来这揽月楼了。”
明月心想我才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被一通教育,可不敢多说。
两人又说了会话儿,眼看时间也晚了,集娘子便要明月早些回去,临到出隔间的门还不忘叮嘱道:“你可听好了,我再不想听到你去哪个楼里携美作诗饮酒的消息了,若是真闲的无聊,偶尔来揽月楼里看戏听琴也不是不行。小鹂儿传下话去,楼里的姑娘们都小心着点,对着世子的面,就是些逾越的话都不能说,不然我可要罚她们。”
明月心想自己若是卫哥儿那样,天天泡在青楼里的人,那还不得郁闷死。跟在身后的小鹂儿听到集娘子的吩咐,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明月被小鹂儿带着下了楼,一路上有几个揽月楼里的姑娘,忍不住上前来打探打探明月和楼主的关系,都被小鹂儿眼神警告,然后附耳一阵低语,便再不敢靠近明月,隔着三步之外偷偷打量。
明月一路畅通的到了二楼的房间,房间里却只剩卫哥儿一个人。
卫哥儿正独自喝着酒,见明月进来两眼一亮道:“烟烟刚走,现在正好只剩我们两个,正好叫两个姑娘来陪酒。”
小鹂儿站在房门口,正好听到这句话,斜睨了一眼房间里面,特意大声的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楼主说了,世子在的位置,可不许有楼里的姑娘,听见了吗?”
一旁的侍女赶紧唯唯诺诺的点头。卫哥儿一听傻了眼了,苦着脸对明月说道:“你怎么又惹上集楼主了?”
明月将桌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道:“一言难尽啊!”
明月最讨厌浪费酒了,因此特意回来把自己杯中剩的酒喝完,便起身离去:“我走了,下次请你喝酒。”
卫哥儿长叹一口气道:“我一个人在这也没意思,一起走吧。为什么每次碰到你都有霉运,上次是中途碰到清婉,这次是晚上刚来就被烟烟逮住,好不容易熬到她走,你又惹了我的衣食父母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卫哥儿指了指明月,唉声叹气的问小鹂儿:“不管他今天做了什么事,和我可没有关系,可别迁怒于我,对我应该没这么多讲究吧?”
小鹂儿狡黠一笑道:“放心吧卫大公子,您刚才的话我会帮您问楼主的。”
卫哥儿:“?”
呆在原地的卫哥儿看着已经要下楼的明月,咬牙切齿:“明月你可把我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