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糟糕的是,玉茹的身体越来越差,眼睛也因终日流泪而渐渐看不清了,美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带着玉茹四处看病,可是,虽然花费了许多钱,也没能治好玉茹的眼睛,她……瞎了!
玉茹的眼睛看不见光明,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看不见丝毫光明!振华和仲文父子已经整整五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她渐渐感到了绝望!
玉茹瞎了之后,美君再一次搬家了!
美君带着玉茹搬离住了五年的小公寓,住进了太康里。太康里是一座典型的石库门建筑,她在弄堂口租下了一间南北小套间,是底层的房子,这样双目失明的玉茹行动就方便许多,孝顺的她特意将那间宽敞明亮的朝南间让给玉茹住,自己则住进了窄小阴暗的朝北间。
接下来,美君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和玉茹的未来,玉茹要继续看病治眼睛,这笔开销是很大的,如今,当初卖掉张公馆的那笔钱已经所剩无几,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那玉茹和自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她独自坐在简陋素朴的小房间内,托腮凝望着窗台上那两盆栀子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缓缓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沉甸甸的花梨木雕花首饰匣,轻轻打开,霎时一阵宝光耀眼!里面装满了各色金银珠宝首饰,有耳坠、项链、手镯和戒指等,既有足金的,也有镶嵌着珍珠、猫眼、祖母绿、红蓝宝石等各种宝石的,这些全都是当年嫁给仲文时,父母给自己的陪嫁!
她轻轻抚过那些冰凉而华美的首饰,起身走到大衣橱,拉开橱门,里面挂满了毛料披风、裘皮大衣,还有许多真丝、绸缎等高档衣料裁制而成的美丽旗袍!
她抚摸着这些自己已许久没穿过的华裳,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张公馆内那间宽敞奢华的房间,想着自己有下人恭谨而殷勤地伺候着,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美丽的旗袍、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着华贵的首饰,欣欣然地跟朋友们去国泰看电影、去凯司令喝咖啡、去百乐门跳舞、去华懋饭店吃饭、去永安百货和先施公司买衣服……
那时的自己总是出手阔绰而大方,买起东西来从不看价钱,给侍应生的小费也是大额的钞票,钱夹里总是装满了厚厚的钞票!
那时的自己,从不必为银钱的事发愁,无论是在黄家做千金大小姐,还是嫁到张家当少奶奶,都是过着无忧无愁的快乐日子!
那时的自己,总是令周围的人艳羡不已,因为,自己嫁了一个英俊、睿智、前程似锦的军官丈夫,更难得的是,他一心深爱着自己,不像别人,嫁了个只会吃喝嫖/赌抽大烟玩/女人的纨绔子弟!
可是,“张太太”那舒适优渥的惬意日子,早已成了过眼云烟,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仲文走后,自己的生活就从高高的云端一层一层地朝下坠落,从幸福的山峰直直掉进痛苦的深渊!先是从豪华气派的张公馆搬到了小公寓,接着又从小公寓搬到了石库门,自己曾是千金大小姐、雍容的少奶奶,何等尊贵娇气的人呀,可现在竟是沦落到和这些穷苦百姓们比邻而居,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