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江都在牢里喊着要见您。”衙役来报。
后堂中三人皆是会心一笑,互相对视一眼便一同去了大牢。
“听说你要见我?何事?”柳元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靠在牢门上。
江都扯动着四肢的铁链吱吱作响,口中怒骂道:“三日一餐也就罢了,你又为何差人将牢房的窗户封上?牢内终日不见阳光,漆黑如夜,阴暗潮湿,与其让我待在这样的地方,你倒不如杀了我!”
本欲开口的柳元到被郎左岩抢了先,柳元只好继续靠在边上看戏。
“你不是不愿开口吗?这就受不了了?我倒觉得我家大人够仁慈了。若换做是我,莫说三日一餐,即使五日一餐也得看你态度。或者将你关入水牢、地窖,你又能如何?一个杀人犯,竟恬不知耻的与我家大人谈论条件。”
“你……”江都险些没被郎左岩气得吐血。
“好。”柳元走到郎左岩身后对其竖起大拇指,而后又对江都说道:“从今日起我就将你交给郎左岩处置,他的手段可比我厉害多了。只要不将你整死,我便不会过问,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真的要将这家伙交给我处置吗?”郎左岩开始摩拳擦掌。
“岂有此理,往日遇见的当官的最多是给我一顿大刑,可任他如何用刑都奈何不了老子,如今竟遇见你这厮,不打不骂,却非要饿着老子,还不让老子晒太阳,……是何道理?”
任凭江都咒天骂地,柳元三人皆是笑而不语。
“郎左岩,这江都就交给你了,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刚刚跨出两步的柳元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哦,对了,我建议你将他关入水牢吧,那里更加潮湿阴暗,而且水里还有很多毒虫。”
“我也这么觉得。”紧随其后的陆正风也不忘搭上一句。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江都垂下脑袋,没了先前的傲气。
“干嘛?拆老子台是吗?柳大人刚刚将你交给我,你便招了?”郎左岩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行不行,你现在还不能招,待我将你在水牢中关上几日再说。”
本已顿住脚步的柳元与陆正风又假装要离去,已向前跨出好几步,牢房门口的郎左岩已命人将江都解下准备押往水牢。
“柳大人,我招,我全招!”往日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竟然奔溃的哭了起来。
柳元微微一笑回头冲郎左岩点点头,将江都一同带至公堂。
“说吧!不用本官再问你了吧?”柳元坐在堂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用,不用。”江都点头哈腰,态度极其诚恳。之后将他如何逃出军营,如何上山当了劫匪,又如何劫了韩成的镖交代的一清二楚。
当江都阐述完如何被郎左岩所擒之后便看向堂上的柳元不再言语。
“完了吗?”
“完了。”
“胡说!你将所劫金票藏于何处?为何不交代清楚?莫非你还存着侥幸心理。”
“大人您是说镖队押的是金票而不是银子吗?”江都反问道,又皱起眉思索片刻自言自语:“怪不得当日兄弟们找不到呢,原来如此。”
“放肆!此时竟还有心情计较这些。”柳元拍案而起,怒视着江都。
“柳大人,我真没骗您,当日我们是劫了镖队,可我的人正在寻找的时候这位陆大侠就杀出来了,当真没找到您所说的金票。”江都看着陆正风委屈的说道。
“你莫要看我,难不成要我给你作证不成?”陆正风厉声骂了一句。
“真是怪哉,那金票去了何处?”柳元一脸愁容踱步在堂上。
“大人,这家伙莫不是故意装傻充楞,诓骗我们?”
江都听闻郎左岩的话想要为自己澄清:“柳大人我没有……”
“住嘴!”
陆正风在旁一声冷喝便让江都不再言语。
“他连韩成押的是金票都不知,应该没有说谎。”
柳元一句话让堂上陷入寂静,本已柳暗花明的案情又一次步入绝境。此时三人彻底懵了,像这般毫无头绪,不知下一步该从何处查起。
正当几人愁眉苦脸的时候,陆正风忽然想起之前交给柳元的那把钥匙,便提醒道:“柳大人,还记得我之前给您的那把钥匙吗?要不拿出来让他辨认辨认。”
如今已是没了其他办法,柳元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便将钥匙呈于江都面前问道:“这把钥匙你可认得?”
江都端详片刻瑶瑶头:“不曾见过。”
“仔细瞧好了,是不是你其他兄弟的?”陆正风上前将剑架在江都的脖子上。
江都再次摇摇头坚决的说道:“绝对不是,我们是劫匪,即使有了金银财宝也不会锁起来的,谁敢抢我们呐?再说了,即使有把钥匙也不会落在任务现场。”
“为何?”
“我们每次出任务都会将身上所有物品上交,只带刀剑一类的作战工具。”
“为何要将其他物件上交?”郎左岩好奇的问道。
“留在山上的物品之中必定有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若是不幸殒命,那这些东西便归了他人,所以兄弟们会为此努力的活着。再者也是防止遗留线索。”
“呵呵,不错,不愧是军营里逃出来的,确实有点能耐,这驭人之策倒是颇有深意啊。”郎左岩不由的夸赞了几句。
“呵呵!过奖过奖。”
两人竟在堂上互相谦卑起来。
“郎左岩,将这厮押入水牢!”突然柳元回头怒目圆瞪。
“哎!柳大人,你这是何意,我已如实交代了,你为何出尔反尔?”
众人对柳元突然动怒的行为一脸不解。
越想越气的柳元冲下堂扯住江都的衣领怒斥道:“金票既不是你拿的,为何不早早交代?白白浪费本官三五日时间,而今交代的却也是些无用的废话。你这王八蛋,本官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斩了!”
“……”
“押下去!”
这是柳元来芮城之后最为愤怒的一次,除押送江都的两名衙役外,其余人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傍晚,夕阳西下,柳元依旧在后堂来回踱步,不远处陆正风与郎左岩就这般靠在柱子旁看了一下午。
郎左岩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陆正风怂恿道:“要不你去将柳大人叫出来,我们一同去看夕阳,如何?”
“我才不触这霉头呢,要去你去。”说着陆正风欲转身离开。
忽然听得柳元喊了一句:“等等!我们一起。”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去哪里?”陆正风与郎左岩怯怯的问道。
“看夕阳啊。”柳元像是没事人一样率先出了后院,只留陆正风与郎左岩在身后面面相视。
半刻之后三人携酒出现在县衙的房顶上。
“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柳元端立于房顶最高处,瞭望远方,一口烈酒下肚,一首《夕阳楼》诵的何其悲凉。
路过的行人对屋顶的三人指指点点,论其痴傻有病。却不知如此娇艳夕阳之下,皆是美酒配诗的绝美意境。
柳元借着微醉之意抬头望向远处绯红的晚霞与夕阳前横飞过的一群云雀,忽满怀伤感的自嘲道:“正如《夕阳楼》中所述,‘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我与这云雀又有何不同?曾几何时的壮志凌云早已成了梦,如今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是啊,人生不过短短数载,却没我们想的那般如意,许多事情皆因无奈不得不放弃。我的一位同僚兄弟失踪一年之久,我竟无法查到原因。”郎左岩亦是站在柳元身后望向同一个地方感慨道。
陆正风也起身与柳元、郎左岩并肩站在一处,八卦的问道:“你那位同僚为何会无故失踪?”
“不知为何失踪,总之一夜之间没了人影。事后两三日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去了他家,发现他家也已人去楼空,此后再无音讯。而且应天府并无关于此事的卷宗。”
“确实有些奇怪,堂堂应天府捕快为何会无故失踪?且没人过问,你可曾问过你的上司?”柳元忽转头问郎左岩。
“问过,说是调到了别处。可我的这位兄弟已年过四十,几乎不可能会调离,且按照规定若是真要调离,也须接到朝廷调令,当众宣读之后方可,但我们并未见过调令。”
三人就这般在房顶上分析起了案情。
许久郎左岩又顺口说道:“其实我这次来芮城一则是为了保护柳大人,另外也是为了查我这位兄弟失踪的事。”
“呵呵!你兄弟是应天府捕快,你到芮城能查到什么?”陆正风不忘调侃郎左岩一句。
郎左岩灌了一口酒之后有些深沉的说道:“不,我查到他失踪前曾来过这里。”
一旁的柳元本想再搭句话茬,却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怔住半刻之后,忽转身抓住郎左岩双肩使劲晃了晃问道:“你那兄弟何时失踪的?”
郎左岩被柳元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看向陆正风,一愣神酒壶也脱手滚落了下去。
“快说啊!发什么愣?”柳元又晃了晃郎左岩。
“哦哦!是……去年五月初。”
郎左岩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柳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五月初?那不正是雪娇被害的时候吗?”柳元松开郎左岩开始自言自语。
“雪娇是谁?”陆正风凑到郎左岩耳边问道。
郎左岩回头附耳轻语:“不知道,但听名字应该是个女的。”
正当两人窃窃私语之时,有些呆滞的柳元说道:“陆大侠,带我下去吧。”
陆正风本欲开口问些什么,不料被一旁的郎左岩扯了扯衣袖微微摇头止住了。
放下手中酒壶,陆正风施展轻功将柳元带到了地面。刚刚站稳脚跟,柳元便回头冲房顶的郎左岩问道:“你那兄弟叫什么名字?”
“罗虎。”
闻言,柳元失魂落魄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