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所言皆真，的确有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比如机关门上的第二个乾卦为什么会裂为剥卦，因为公主并没有死，而是离开京城养精蓄锐。
她说许芝没有真凭实据，但可笑的是她已经感觉到她曾见过一些证据，比如说藏在玄机楼京城分楼里的那张图纸，还有玄机楼的机关门和国师府的地道入口处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机关。
国师府！薛问荆忽然放下茶盏，一部分茶汤飞溅到桌面上。她先前一直忽略了，国师府曾是献国公府邸，而如果她对机关内容的推演不错，地道入口处的机关记载到了马氏覆灭，林氏几乎在同时出事，应该没有时间修建这样一个机关。玄机楼也没有为国师府设计机关的记录。那么墨玉方亭地面上的机关到底是谁设计的？
若玄机楼京城分楼的机关门是柳家人设计的，那地道入口处的机关也必然与柳家有关。马氏倾覆于元章三十年，元章三十二年柳燧告老还乡，元章四十三年国师才入京，时间上很充裕。
许芝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女郎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薛问荆努力平复心情，问，“大人不是还要说一个人吗，是谁？”
“女郎现在不愿说也不要紧，时间还长。”许芝意有所指地说，“这一个人许某方才也提过，第一任献国公林裴。”
薛问荆越发肯定许芝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这个人实在太古怪了。
这回许芝没有直接讲述，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对于献国公林裴，女郎知道多少？”
“与布衣出身的穆国公王氏不同，献国公林氏家世显贵，林裴的父亲曾是前朝武将，林家投靠太祖的同时也赠给了太祖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是虽然林老将军骁勇善战，但他的几个儿子除了林裴都资质平庸。”薛问荆不知许芝为何增设提问这一项，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林裴身体纤弱但聪明过人，辅佐太祖奇策不断，世人皆称鬼才。可惜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
许芝淡淡地说：“女郎所言都是我大周人尽皆知之事。”
薛问荆耐下性子道：“请大人赐教。”
“林裴一生身边无女子相伴，自然也并未留下子嗣。女郎可知是为何？”
薛问荆模仿了他的语句：“传闻说是因为他性格古怪。”
“传闻毕竟有真有假，不可尽信。”许芝从容地说，仿佛忘了他刚刚才讲了一堆“传闻”，“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孑影阁。孑影阁虽是南卫的细作，可他们既不效忠南卫皇帝也不尊崇阁主，而是忠于一个被称为‘圣主’的人。有趣的是，这‘圣主’并不是个活人。”
薛问荆微微皱眉，怎么又和孑影阁扯上关系了？
“要查‘圣主’的身份可实在不是件易事，但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是让人找到了端倪。”许芝说起这个心情颇好，“女郎猜是谁？”
薛问荆其实不是很喜欢被人提问，她当初在女学里的时候就最怕史公抽她的书，“大人既然这样说，那想必是那位离世多年的林国公。”
“女郎看上去不是很惊讶。”许芝有些失望，“不错，就是林裴。”
薛问荆想起了机关门上那兵刃正对乾卦的斧钺，故意道：“大人想在民女面前编故事也找个好点的说辞，我大周的二位国公之一怎会成了南卫细作的圣主？”
“这恰恰就是事情的有趣之处。”许芝故意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许某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薛问荆轻叹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无论是真是假，大人愿意把这些告诉民女，民女万分感激。大人若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不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许芝略微端正了姿态，“既然如此，那许某就直言不讳。许某愚见，女郎可以考虑与许某合作。”
哈？
薛问荆就差把不可思议表达在脸上，忍不住问：“大人不是在和民女开玩笑吧？”
“看来是许某的诚意没有表达到位。”许芝的神情严肃起来，“女郎若与许某合作，一来许某会将所知道的毫无保留地告诉女郎，二来许某可以为女郎保住宋大人。”
“为什么？”薛问荆有点摸不着头脑，“大人与民女合作，是想让民女为大人做什么？”
许芝想了想，笑道：“这个许某还没有想好。”
场面一下子变得不严肃起来，不过许芝本人似乎并没有感到尴尬，慢条斯理地说：“许某想要的女郎现在还没法拿出手。不过不要紧，再过一段时间女郎就会有那个能力。”
“那恕民女不能答应。”薛问荆义正言辞地说。
她的拒绝让许芝微微一滞，道：“女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许某一个承诺，许某就会履行方才向女郎所说的一切。”
“民女知道。所以民女才不能答应。”薛问荆面容宁淡，眼神沉静，“如果条件明确且在民女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民女很乐意为大人效劳。只是大人不必如此慷慨恩施，民女也吃不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薛问荆顿了顿，道：“未知的条件可能意味着不劳而获，也可能意味着倾尽所有。民女资质愚钝，自知赌不过大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许芝双眼微眯，“女郎就这么自信将来没有需要许某相助的时候？”
“不敢。真到了那时候，大人若愿意伸出援手，民女自然感激不尽，若大人不愿，那也是民女该着的。”薛问荆坦然道，“多谢大人抬举。大人要说的若都说完了，民女就要准备启程回京了。”
“女郎执意如此，那许某只能悉听尊便。”许芝看上去十分不舍，“只是孑影阁那个叫苏雯钗的细作非要见女郎一面，不然什么都不肯说。女郎走之前可否前去见她一面？”
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薛问荆不能不答应，更何况苏雯钗这个名字让薛问荆想起方鲤爱慕的苏雯钏。联想到苏雯钏被突然出现的家人赎了身接近苏宅，薛问荆非常怀疑这二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她本想立刻去见苏雯钗，但被许芝制止，理由是此时“不大方便”。薛问荆回想起她上一次见到苏雯钗时的情境，大概明白了是怎样的不方便，于是和许芝约定了时间第二日一早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