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以后，能走的人都走了。
雾水镇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人影。
高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他也不出门，也不跟人说话，就把只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挺尸。
阿芙娜每天都要跟他送饭，哈缇娜每天都要打他几顿。
高盛无动于衷。
这次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老秦十八年的辛苦谋划，高盛几个月的努力，全都变成了泡影。
偷偷摸摸，人又少了几十个。就算找不到工作，也要去橘子镇碰碰运气。
这下，雾水镇真正成了老弱病残以及孤儿了。
除了高盛，连一个有能力出去打猎的都没有。
老秦却热情不减。
虽然剩下的猎人不多，但是老秦一个个聊，总能从里面发现具有不同技艺的人。总之，又发掘了几个皮匠和制作武器的人。越是老人，脑子装得东西越多。运气好的话，就能遇到宝藏。
总之，经过老秦一番努力，镇子里的皮匠铺和武器铺又开业了。老板换了人，不是正当年的中年人，而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裁缝铺也开张了，是白发珍妮丝。甚至，老秦还捣鼓了一家餐馆。
这几天在家都少，都泡在那个有人光顾、没人付钱的餐馆里。
餐馆确实必要，因为孤儿们本来这里吃一顿，那里吃一顿，现在不行了，人都没了，没地方蹭饭了，只有到老秦的餐馆里来了。
二十五个孤儿，最大的十六，最小才九岁。
灾变是地狱降临世间，灾变后是地狱常驻世间。
对没有父母的小孩来说，尤其如此。
老秦喜欢孩子，尤其是养大了高盛，高盛很能干的情况下，他愿意收养所有孤儿。
高盛无所谓，家里的肉条堆成了山，上面不吃，下面都要发霉了。
二十五个孤儿，有哈缇娜和阿芙娜还有老秦照顾。
高盛一直在挺尸。
直到老秦找到他，说家里吃的不够了。
高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出去打猎了。
但是在镇子里转了一大圈，高盛却连门都找不到了。
阿芙娜来了，带着高盛，从鸟巢广场东北角附近，找到了一个暗门才把高盛这位雾水镇唯一的猎人放了出去。
人少了，安全就成了问题。幸亏有老秦。他跟设计师泊松早就商量过雾水镇的安全问题。晚上要封住大门，机关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有值夜的人，没有启用。现在人没了，老秦把大门封了。
封门之后，进出就要走暗门。暗门更隐蔽，也更安全。
现在好了，镇子基本上空了，所以就把大门封了，从外面看连大门在哪里都不容易找到。
“老秦，高盛现在出去没事吧？”
“继续躺在床上才会出事，让他出去散散也好。那小子，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
“唉，好好的镇子，怎么就成了这样？”
“阿芙娜，没什么。人总是要选择的。有时候，以为自己选了更好的，其实并不一定。”
“希望你是对的。其实我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高盛在一起就行了。”
“呵呵，哈缇娜也是这么想的。”
“老秦，我知道高盛的蔫儿坏是从哪儿来的了。”
“高盛总有一天要走出一条不同于云之塔的路，让人类，让我们能安全自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高盛是个神奇的人。”
“所以现在让他受些打击也没什么。我跟哈缇娜也说过，这次一定要让高盛自己走出来。这样的打击以后还会更多，他得适应。”
“哈缇娜呢？早餐以后就没见过她？”
“回去吧，该给孩子们准备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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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神情木然，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看着要摔倒，总能恢复平衡。
高盛双眼都不聚焦，不知道在看哪里。
偶尔拔刀，往雪堆里一刺，挑出来就是只二三十斤小猪一样肥壮的雪兔。
他没有去远的地方，只在雾水镇附近转悠。
背后的大背篓甩来甩去，就是不倒。
高盛的追星已经练到了相当高深的境地，不用刻意，身体自然而然就能记住。
“高盛，走稳点，我要被你晃吐了！”
哈缇娜的声音，从背篓里传来。
高盛如梦初醒，茫然四顾，才想起自己出来打猎了。
但是哈缇娜怎么就能躲过自己的全息地图。
之前还看过哈缇娜换新衣服，那场景，如在昨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多长时间了，哈缇娜一直在背篓里，他就是没发现。哈缇娜的技能或许能够进化到隐身的程度。
全息地图发现不了，高盛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发现。
“哦，你也来了。要不要试试打猎？”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教不会我，小心我还要打你。”
哈缇娜从背篓跳了下来，站在高盛旁边。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平刺。”
哈缇娜问题不多，说得少做得多，行动力十足。
按照高盛指点的方向，拔出匕首，一刀过去，连胳膊都陷进了深深的雪堆里面。
往出一拔，刀上挑着一只雪兔。
第一次打猎，哈缇娜就成功了。
高盛给那只雪兔做了个标记，放进背篓里，带着哈缇娜接着往前走方走去。猎人的第一个猎物，值得纪念。回去把只雪兔大板牙，打孔穿上绳子，给哈缇娜挂上，她就是个猎人了。
“高盛，你第一只猎物是什么？”
“半只黄羊腿。”
高盛第一次出去打猎才十四岁，眼看着快要天黑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想吃高盛的倒是有很多。
然而，不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高盛掉到了水坑里。
高盛都不会游泳，好在水不深，他胡乱扑腾，总算没有淹死。
水花翻滚，里面有只大鳄龟。
高盛都闭上了眼睛等死，没想到那头大鳄龟居然放弃了高盛，瞄准了路过的一只变异黄羊，一口就把羊的大半个身子吞进了嘴里。
说实话，高盛那是还相当瘦弱，还没有黄羊肉多。
从大鳄龟嘴里逃过一劫是运气，接下来就能看出高盛的生性了。
一般人这时候除了庆幸就是后怕，高盛却没有。他看着大鳄龟大嘴外面挂着的半条黄羊腿流口水。鳄龟牙齿锋利，刀子一样，已经把黄羊的腿切下来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吞下去了。
高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跳到鳄龟背上，一刀就把半条黄羊腿砍了下来，踩着鳄龟的背，跳出水坑，高盛扛着半条黄羊腿就跑。
大部分猎人出门都靠捡，最近团队合作了之后才改观。十四岁第一次捕猎的高盛，就用了刀，也算相当勇武了。
回到雾水镇的高盛，获得了好一顿夸赞。
“遇到大鳄龟，你害怕吗？”
“害怕啊，怎么不害怕，差点尿裤子。可是肚子也是真饿，所以根本就没有多想，只想着吃的。事后想想，其实挺害怕的。那条黄羊腿其实你也吃了。我专门割下来一块，送到你家去的。”
“嗯，我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吃鲜肉。记忆尤新。”
“鲜肉不好吃，最好吃的还是肉干。老秦说，肉要排酸，刚刚割下来的肉，其实不好吃。那时大家都饿，能有肉吃，就算不错呢。”
变异黄羊肉腥味极重，但是风干之后，却有草木清香。
四个月之前，大家都还在饥饿线上挣扎，没人讲究。但是吃肉干已经很普遍了，比几年前强多了。
然后，镇子就真正开始繁荣，然后昙花一现，人没了。
高盛心里空落落。
“高盛，别发愣。教我怎么辨认雪兔的踪迹。”
雪兔会把自己藏在雪底下，啃食草木根，要是有小动物，它也不介意开开荤。雪底下呼吸，总会留下痕迹，雪兔会留下一溜呼吸孔。顺着呼吸孔，就能找到雪兔。
高盛做了几次示范，就跟在哈缇娜身后不说话了。
哈缇娜轻手轻脚，仔细在雪堆里寻找。
都是白茫茫一片，看多了很费眼睛。
终于，哈缇娜有了发现，握着匕首，顺着呼吸孔往下一扎。
雪花飞溅，红色的泥土也翻了上来。
兔子跑了，哈缇娜摔进了雪堆里。
高盛终于发现了哈缇娜的秘密。行走坐卧，哈缇娜都能保持隐蔽状态，可是要气血翻涌，立刻就破功了。刚才就是她动作太大，被雪兔提前发现，才跑了的。
雪兔并不好抓，想找呼吸孔就不容易。
然后要心平气和，把刀稳稳顺进去。挨到雪兔皮毛的时候，才稍稍使劲儿。这样才能比雪兔快。
雾水镇，除了高盛，还没人抓住过雪兔。
又试了几次，哈缇娜终于成功了。
常言道，肚子里有粮心里不慌。
面对食物，保持不慌，心平气和，不是每个饿着肚子的人都能做到的。
哈缇娜抓了三只雪兔，就开始喊饿了。
一口气吃了一斤多肉干。几乎相当于吃掉了一只雪兔。
这饭量，终于让高盛刮目相看。
“哈缇娜，你以后很有可能变成埃佛拉那样。”
哈缇娜把高盛按在雪堆里，打了一顿，给他抹了满脸的雪花。
高盛一把哈缇娜搂住，把她的脑袋按到肩膀上，看着天上的云朵突然开怀大笑。
都走了有什么，反正他们几个都有见不得光的技能，人多眼杂，每天还要小心，不让人发现。现在好了，除了每天打瞌睡，食量严重下降的老人，雾水镇能动的就是眼里只有食物的小孩了。
每个人都需要高盛养活，到时候要保密就容易多了。
走了也好，以后镇子就不进人了。
“雾水镇终于成了我们的啦！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