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看着尖细的针头扎进血管,暗红色的血液流进采集血液的容器内...
这是体检的最后一项,因为同批来的人比较多的缘故,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而生性散漫的陈意又是这一批人里的最后几个。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下室呆太久的缘故,本来就不善交际的陈意在人群中显得更加的孤单。从开始就这样,到了这批求职者陆陆续续差不多快要走完了,这种孤单的感觉显得更是强烈。
他是从中午十二点就来到这里的,就是说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都没吃过饭,而虞岚今天也不知怎的话也格外的少。“她今天课很多吧?”陈意心里做出了最合理的一个推测,但即便推测完全合理也多少让他有些不开心。“要是她能陪我说说话该多好啊。”此时的陈意可真是肚子空虚,精神也很空虚。
对什么都不满意,感觉哪里都不舒服。陈意察觉到自从来到地下室这些症状就开始在身上表现出来了,一方面是刚来到一个陌生环境,身边竟然连一个熟人都没有;另一方面陈意也对工厂内的生活素有耳闻,决计不会轻松的。但这些也都罢了,“为什么还迟迟不分宿舍?”要知道他现在很累,又因为抽了血的缘故,迫切的需要休息。
他今天是一大早就出发的,因为害怕错过招聘的时间。可是到了招聘的地点后,发现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么早——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等了个把钟头人才陆陆续续的到齐。随后又是排队面试,填写各种乱七八糟的表格;尽管就是走个形式,但还是不得不乖乖照做,因为就算是这工厂这种招收廉价劳动力的地方也还是有倒霉的人被拒绝,虽然那种人很少就就是了。
终于在这一切处理完之后,一行人蜂拥的挤向两辆来接他们的大巴车。陈意因为好面子的缘故不肯和别人挤,远远的站在人群外面,一副出世高人状。可等两辆车都被人和行李塞得满满的,他才迫不得已的把自己也塞上去。
摇晃着的客车宛如摇晃着的罐头,而陈意就是里面的沙丁鱼,完全身不由己的摇摆着,被挤压着。
“还说别人傻x,粗鄙,没文化;其实自己才是最大的傻x!”陈意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面子,面子有个屁用!”看着一旁的人都快要贴到他脸上了,只好把脸别开发出这样的叹息。
“我怎么混成这样子了?我好想死...”一股很久没洗澡而特有的馊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孔。
车一路颠簸着,抱怨也从一些个人方面的问题转向人文社会一类的问题。
“这真是人类构建而成的社会吗?为什么作为一个人不被当成一个人对待?”
“既然众生皆苦,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最让他担惊受怕的一件事是姜瑶就在这附近的一个大学上学,要是不小心两人碰上了,而他又是这副模样,和这些人走在一起....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现在几乎对姜瑶感到恐惧了;如果说在地下室里腐烂还只是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人家,而现在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腐烂了,这已经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这应该是他是否应该存在的问题。
所幸他设想的情节没有遇到,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就怀着这样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开始了体检。
“好累...”,几乎从到这里开始他的心里就萌生了退意。要是现在还在地下室的话...他应该还在打游戏,或者说在床上睡觉也可以,跟张哥挤一挤。
“张哥。”
“?。”
“哇!我才走第一天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我。”
“有什么不妥吗?”张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拽。
“你来不来啊,一起嘛。”
“不来。”
“我一个人在这边,好难受,好可怜。”
“那你回来啊。”
“.....”如果能回去,谁不想呢?可不管是跟虞岚说的,还是他自己的打算,都需要把这份工作给做下去。
“没什么事就挂了,我要打游戏。”
“喂....”没等他说出口,对方已然挂断了电话。
张哥不理他,虞岚没回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四下都是素不相识的求职者,一直嚷嚷着不知所谓的带队老师...有那么一瞬间,陈意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宿舍到下午六点多的样子才分下来,明天早上要在楼下集合,然后去培训一天,在第三天开始工作。至于做什么,工厂里嘛,让做什么做什么,陈意对这事一点概念也没有。虞岚也问过陈意找的什么工作,但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找了份工厂的工作,就一直对她含糊其辞的搪塞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意比之其他求职者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一方面是工作的单调,重复,长时间劳动;另一方面这份工作着实是不体面的,他害怕虞岚会因此看不起他。
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扇紧挨一闪的铁门,陈意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用他的全部印象来说,比起之前住过的地下室,这栋楼内的布置风格更像是地下室,只有地下室人才会在这么荒诞的地方定居。
顺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尽管心里是有预期的,可是打开门的一瞬间———好吧,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只是在堆满了分为上下两层的床铺后就显得不怎么宽敞了。房间的正中是一张大桌子...好吧,其实这些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仅用居住条件差就足以概括了。
有一半的床铺空着,但是上面摆好了被褥枕头一类的床上用品,想来是还没有下班;剩下在房间的应该属于上夜班的一批,其中有两个在睡觉,另一个醒的比较早,瞟了陈意一眼便继续玩手机;看来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工厂的宿舍经常会出现走人,然后新的员工搬进来的情况)。
匆匆的找到了自己的空床位,铺好被褥就出去了。他心里很闷,莫名的有一种不想呆在这个宿舍的冲动。
呼吸着楼下自由的空气,“哪里是不想呆在宿舍,是不想呆在这里。”陈意这样想着,脚下是工厂的生活区,连同这里的一大片都属于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