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陆久又感觉到了一阵来自胸口的剧烈疼痛,他哆哆嗦嗦的用自己的左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发现伏修明已经不见了。眼前是熄灭的篝火和半只野兽的尸体,零零碎碎的兽骨散落着。陆久不知道伏修明去了哪,他轻轻抚摸着胸口,感觉那里的凹陷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还是带来一阵阵剧痛,身体内的热流已经全部消失。陆久的右臂也不能动,但是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微微动下肩膀和上臂没有问题。
他现在有了一些力气,慢慢地扶着岩石站了起来,看到远处的万人尸坑,一股悲哀和怒火又侵袭他的心头。
这些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族人,生前是那些妖族的奴隶,死后像垃圾一样被胡乱堆到坑里。陆久眼眶微红,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在一个坑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也在这样的坑里。他生下来就没有亲人,也没有长辈,只有一个老谢算是朋友。现在他逃出来了,那么他就要看看,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妖族变成了人族的样子,却奴役着人族。人族曾经的辉煌是为何衰落?有没有可能找到人族当年辉煌的原因,再重建人族世界?
陆久将手里的玉石用一小块碎步包上,紧紧塞在了腰带内的一个凹口里。他抹了一把脸,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空气中却满是死亡的沉重气味。这个动作疼的他龇牙咧嘴,他缓缓吐出胸口的死气,突然看到尸坑里有个小黑点,在来回穿梭。
伏修明?陆久一愣,这家伙去坑里翻什么呢?没一会儿,伏修明就发现了陆久在望着他,于是立刻溜了上来。对陆久说道:“看上去精神不错哈?”陆久笑了笑,说道:“多谢大哥救我。”
伏修明睁大了眼,说道:“谁是你大哥了,说不定我还没你大呢?就叫修明好了。”
“咳…那个,修明,你去坑里干什么了?”陆久尴尬道。
“去找宝贝,嘿嘿,虽然看上去都穷的不行,实际上还真有好宝贝。”伏修明笑嘻嘻说道。
陆久不由得眉头一皱,发死人财,有点不道德,何况还是自己的族人。伏修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倒是没有在意,大大咧咧地说:“人族几百年来近乎灭亡,沦为妖族的附庸,哪个族人开始不想着翻身?后来呢,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人族要功法没功法,要宝物没宝物。唯一可能流传下来的宝物也不知道去哪找,只有在这个尸坑里,才可能找到人族剩下的最后一点财产。”
陆久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人族现在的处地,已经没办法说什么尊严不尊严了。
伏修明也没说话,将篝火重新点燃,又从那边的兽尸上剖下几块肉,架上开始烤。二人吃罢早饭,陆久感觉身体又变得好了一些,不由得十分惊奇,问伏修明:“这是什么肉,怎么吃完感觉身体恢复变快了?还有那天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伏修明白了他一眼:“这畜生叫炎木貘,有点精气,怕过个百十年,就要成妖了。嘿嘿,被我抓来提前送他成正果。”
陆久叹道:“这家伙个头可不小啊,你能打过他?”
伏修明又白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呵呵呵…也是要成为一城之主的男人!”
陆久一愣,转而笑起来:“灵缘城城主?”
伏修明又住嘴不说了,走过去把地上篝火扑灭,拍着陆久的肩膀说道:“你身体怎么样了,待会儿啊,我要去灵缘城买点东西,你一起去不?”
“买东西?!你,你没在开玩笑吧?”陆久倒吸一口凉气,那灵缘城对人族来说不亚于是人间地狱,还要去那边买东西?
“怎么去?化成妖族?”陆久又问道。
“顺手去买东西,买完就跑。嘿嘿,至于去嘛,肯定是没问题,关键是安全逃回来。你先看这个。”伏修明掸了掸自己的布衣,盘坐在陆久对面,右手变拳为掌,往上一翻,一股悠悠的蓝光瞬间散射而出,飘出来一只欢快的小兽。这小兽有着狭长的身子,上面披着厚实的鳞甲,细长的尾巴牢牢卷在伏修明瘦小的手腕上,尖尖的头颅上两只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乱看,黑色的鼻尖翘着嗅来嗅去。
伏修明看着小兽,满是爱惜之色。他边用手摸着它的头,边对陆久说:“咱们就靠它,去买点东西回来。”
陆久早已惊得瞪大了双眼,这小兽分明和当初朱作飞追他时,脚上冒出来的鸟灵一样!
“你,你是人是妖!”陆久紧张的问道。
“唉!我说你这人,我要是妖,我有必要在这死人堆里打滚吗?我还救你干什么?”伏修明一副气愤的样子,忽的一下攥上拳头,小兽消失了。
“那你是说……我们人族也可以修炼功法?”陆久蹭的站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他大声喊道:“你是说,我们人族也可以有自己的妖灵!”他的心狂躁的跳动着。他的心跳以往的躁动都是因为愤怒,这是第一次因为激动和希望。
“是,是吧。人族当然可以修功法了,人族的体质对修行十分有利,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妖族都先修成人体呢!至于妖灵,应该也可以吧!”伏修明反而被陆久的激动弄糊涂了。
在陆久的追问下,他讲述了一遍自己获得这妖灵的过程。
那还是伏修明更年幼的时候,他原本生活的人族部落没有多少户人家,而且隐藏在深山老林里。但是在妖族进行大扫荡时,还是暴露了位置。这个叫弥的部落,在那日遭遇了惨绝人寰的灭族。部落里所有年长的人全部被就地处死,年幼的孩子则被一个个装进木笼子,甚至有两三个襁褓里的娃娃,被就地生吃了。所有反抗的男人或女人都被格杀。伏修明的父母在激斗中惨遭不幸,但在拼命前将六岁的伏修明打晕藏在了家里的灶坑里,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伏修明醒过来之后看到的已经是尸横遍野的场面,地上全是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他哭着找到自己的父母,但是却没有力气把他们埋葬。伏修明哭着离开了自己的部落,他不知道自己去哪,就一直往山里往森林里走,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大人,帮自己埋了父母和满村的人们。在他又饥又渴,几乎无法支撑前行时,遇到一只濒死的鳞甲兽。这只鳞甲兽体型极大,不知为何身受重伤,仰躺在一棵树下,眼鼻里渗出乌黑的血迹。伏修明找到树叶,搜集清水给它,最终也没有挽救它的生命。他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自觉他可能也会像这野兽一样,曝尸荒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不是害怕才哭,而是恨自己没能让父母入土安睡,恨自己太弱小无法寻仇。就在泪眼模糊中,身前的鳞甲兽尸体却忽然化为破碎的晶光,融进了伏修明的右手中。而他的脑海中也如翻江倒海,随后便莫名领悟了鳞甲兽的天赋技能:穿山。
伏修明感觉一脸茫然,这些碎裂的晶光没有带给他任何记忆,后来他曾想了好久,到底是因为鳞甲兽想报恩呢,还是因为亡魂听到他哭泣?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当伏修明被晶光冲体之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爆发出来,尤其是自己右手,坚硬的好似钢铁一般。他对着身边的大树打了一拳,木絮纷飞,树干被直接崩开了一大条裂缝。随着树冠的猛烈摇晃,宽大的叶子簌簌落了下来。随后他的右手掌心便飘出来一只欢快的蓝色小鳞甲兽,像是死去鳞甲兽的幼期。伏修明对着死去鳞甲兽的尸体叩了三个头,将他埋在那棵大树底下,便返回自己的部落,埋葬了父母和族人。再后来就一个人游荡四方,饥餐渴饮到了这里。
“那你打算怎么进去,又拿什么买?”陆久平复了激动地心情,问道。
“傻子,只要我们能进去,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已经瞅好了地点,就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了。要是一个人留你在这儿吧,我肯定没办法回来接你,到时候恐怕你要凶多吉少啊,还是跟我走吧,虽然危险,但是未必没有活路。你来看。”
伏修明拉着陆久蹲下,在地面上用树枝勾勒出了一个浩大的路线图,标注着哪里是明路,哪里是暗道,并且这路线图曲曲绕绕,围着灵缘城饶了很多圈,最后有一条小小的暗道,从城北面一路跑出去近百里。
“这是咱们逃跑的路线图,我在这附近潜伏了三年,才把这玩意儿挖完并记在脑子里,赚一把咱就跑。”伏修明得意地说道。
陆久则是满脸震惊,乖乖,三年就挖了这么多暗道。这要是个人,就算是个成年壮劳力,每天吃三顿饱饭,三十年估计也挖不完。
“我跟你干了!”陆久一仰头,举起攥紧的拳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