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小雪,点点白飘在空中落在了树枝上,积成一点雪白,树上的松鼠从树枝上面跳了下去,抖落掉了那一点雪白,然后又重新跳了回去。
远处的黑色城堡高耸在了城市的中间,其他的建筑都远不及它的高大,那是魔王和他的子嗣居住的地方。而他是魔王的第七子——堑。
“疳之姐,天上又下雪了。”堑坐在阳台的边缘上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融化在了手心,他感觉到有一丝冰凉直触他的内心。
“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家伙们看到了又该笑你了。”
疳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感觉到这一巴掌很重,自己就好像根本打不出来这么重的一巴掌,因为他的力气很小,比魔族的那些女生的力气还小。
疳之是魔王的第五子,是他的姐姐。
“笑就笑吧,反正他们也肯定以为我是个没用的哥哥。”他抬头看着天空散落的白点,乌黑的云层下那些白点很明显,像是夜空中的繁星,只是它们一点不闪耀。
“再怎么没用,你也是他们的哥哥,也该有哥哥的样子才对,是吧?就是因为你一直想着自己没用才这么没用的。”疳之捏了捏他的脸,轻轻在上面弹两下便笑着离开了。
他看着疳之渐离的背影觉得他和她的距离有着很远很远。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告诉他,天上的星星闪烁着看样子挨得很近,但它们的距离有着十万八千里,他想他跟他的兄弟姊妹们大概就是这样的星星。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云层,它们遮挡住了原本天空的光彩,那里原本是该繁星闪烁的。他喜欢看那些繁星,但今天看不到了,或许接下来的许多天他都看不到了。
白雪渐渐覆盖掉了树叶,他不知道自己在阳台上呆呆的坐了多久,他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喜欢到这个阳台上面来坐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然后时间就缓缓流逝过去了。哥哥们笑他是个傻子,在这里浪费着时间,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他不知道他傻坐在这里有没有意义,反正那个时候他只会觉得自己的身心不在这里,他不用去想人族和魔族战争的事情,也不用去为那些受伤的子民感到悲哀。他觉得这还是有意义的。
“天上为什么会下雪?”他突然回过神来自言自语。
他不喜欢雪。
灯火渐渐亮起延伸到了远方,夹杂着散落各处的树木,他能看清那些被照亮的树木,很安静的站在门户旁。魔都的每户子民都会在自己的家周围种几棵树,他们认为这些树会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能在它们的守护下安然入睡。所以魔都的树木数量会是房屋的好几倍,这座城堡也是这样,被高耸的树木给包围。他甚至能够一跃跳上身前的那棵树,但前提是他有他哥哥们一样的惊人力气。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爬回了阳台,正好碰见了一位年轻的女仆。他认识她,她的名字叫瑶阂,是在六年前成为这个城堡的女仆的。她和其他女仆一样对魔王有着绝对的忠诚与服从,但她有些不一样,她很喜欢对着他笑,笑得很开朗,而且在母亲过世之后她是唯一会给他讲故事的人,他也喜欢躺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故事。但在他长大之后她便没有笑过了,也没有再给他讲过故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
“七王少,到用餐时间了。”她低着头对他说。
他默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然后缓缓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他跟她或许已经说不了什么,她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硕大的房间里有十四张座椅,那是他十二个兄弟姊妹和他的位子,正中间的座椅是他父王也就是魔王的位置。他已经很少见到他的父王还能在这里用餐了,自从魔族向人族开战之后。
位置上面只有疳之坐在那里,还有绌学。绌学是魔王的第六子,也是他的姐姐。绌学用着刀叉不停的将食物往自己嘴里送,一副很慌忙的样子,等他坐下的时候她已经吃完离开了。所以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疳之和他了。
“绌学姐是怎么了?她最近总是一副很慌忙的样子。”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疳之在他的对面。
“谁知道,大概是又看上哪个魔族的小子找他去了。”疳之用刀轻轻的切着肉片,然后用叉送进了自己嘴里。
“是吗?”堑淡淡的说,然后开始切自己盘子上的肉块。
房间里很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欢笑的声音制止了他,房间的大门被推开。
“谁最后到谁今天就要去扯下一把堑哥的头发。”跑进房间的小男孩朝着门外大叫着,然后从门外跑进来两个互相拉扯的小男孩。
“等等……等等人家嘛……”最后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女孩,她不断的喘息着气,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安,你这样以后会像堑哥一样连菜刀都拿不起的。”那个小男孩大大咧咧的说到。
“咳,菜刀我还是能够拿起来的。”堑故咳嗽一声,故作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两个小男孩,“不准欺负妹妹啊。”
“啰嗦。”为首的小男孩把脸立马给抹了下来,一副不屑的样子看着堑。
他是魔王的第十子——鬼蚩,堑的弟弟。
“啊,跟堑哥对多了话,以后也会变得没用的。”另外一个小男孩坐上座椅也是一脸不满的说。
魔王的第十一子——罚天。
壑伯拉开了座位坐在了堑的旁边,他侧着眼看了堑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把眼神给收了回去。
壑伯是魔王的第十二子。
“那个……堑哥哥……”安走到堑面前一副扭捏的样子。
真是服了那两个小子了。堑无奈的笑着在自己头上扯下几根头发递给了安。安朝他笑了笑,然后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给她的三个哥哥炫耀自己完成了承诺。
安是魔王的第十三个孩子,是最小的妹妹。堑很喜欢她,她看起来很瘦小柔弱,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或许这也是因为他认为安跟他一样都是柔弱的,他觉得自己不是很算作异类。但堑是知道的,安是因为身体有病才会这样的,跟他是完全不同的。
“快坐下来吃饭,谁再吵闹就关小黑屋了。”疳之说完收拾好自己的餐具放在了餐桌上,然后走出了门去。
堑在疳之开门的时候从缝隙看到了瑶阂站在门外向着疳之弯腰鞠躬,他知道瑶阂每次在他们用餐的时候都会在外面守着。
他突然觉得没有了胃口,吃到一半放下了刀具,他想要到外面去走走。打开了门,瑶阂向他鞠着躬,他看着她,长长的刘海遮住挡住了她低下来的脸,他看不见,一直都是这样,他很少见到她的正脸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已经越下越大了。堑透过窗户望了出去,黑夜中的那些雪花积成一片片羽毛的样子飘落下来,他只能通过旁边的灯火才能看清。
“雪还是下起来了么……”堑喃喃道转身离开了。
他本想要在雪停的时候去外面走走的,最近他一直待在城堡里没事可做,他觉得自己该出城堡走走了。但雪已经越下越大,他打消了他的念头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角落有一斜着的书架,上面歪歪扭扭的摆满了书,书架前有一小桌子,上面有一些制药工具,捣药棒还放在碗里,碗里的草药只被捣了一半。
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思想又能飘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了,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感觉已经越来越枯燥了,或许自己该出去找点刺激来刺激一下自己了,虽然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状况。
他的父王已经出去征战很多天了,他的哥哥们也跟着去了,连他的两个弟弟居然也去了。他没有跟去,因为他不能。他的哥哥们都是一群力大无比的勇士,他们很强大,连他的两个弟弟也是这样,父王说他的这两个弟弟以后都会有很大的前途,会成为魔族最强的勇士。
他很讨厌战争,他也不喜欢他的父王出去征战,每次他父王征战回来的时候都会有伤痕,看着那些伤痕他总感觉那些伤痕在自己身上,自己感觉到很疼。而且战争好像已经把他父王洗礼成了另外一个人。
母亲告诉过他,战争和伤口一样让她疼痛,她希望他永远不要感受这些疼痛。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真正的疼痛,战争他没有亲眼见过,伤口他身上连一块疤都找不出来。他像是一块宝一样被捧到了现在。
母亲……
他轻轻的念着,眼睛已经闭去。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容不下其他的任何杂声,只有呼吸的声音配合着房间的所有。
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