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店里的藤椅上，一下一下的摇晃着。今天的客人很少，街上的人也很少，这是中原节，除了鬼和鬼差，哪有什么人会在晚上走来走去。就在我打算关门早休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等等。这个时候听见人声还是很少见的，我还以为是哪个走错门的，想要喊步摇打发走，但是那个来人却表示是来卖一把剑的。
对于宝剑，我见到过不少，想来不过是又有什么江湖剑客没有钱，那我这里当成了当铺，我摆摆手懒得理，但是已经到达门口的步摇喊着我：槿先生，快来看看。我真是头疼，不知道那个江湖的剑客又拿什么哄骗了步摇，让她连连惊奇。但是既然人家已经这么执着了，我只能走到门前，毕竟来的都是客。
我转过屏风，看见了一个白衣的女子，女子身上有着淡淡的墨香。女子的头发半披散着，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一只白色的簪子斜斜的插着，脖子上一条红红的丝线，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的慵懒。她手中拿着一把剑，剑身上是雕刻着柳叶的花纹。
“是这把剑吗？”我问她
“是”她声音很空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您想要多少钱卖”我问她
“一个故事”她看看我
有趣，我在心里想着，于是我重新扫视她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这个女人没有影子，我一下就明白了，于是让步摇将她让进屋中，并接过手中的剑，问她：“是想换一个故事？还是想了却一桩心事？”
“不”，她回答道“是想给别人讲一个故事”
我眯起眼看她，这个女人真的是很不一样，很多的孤魂野鬼来到我这，很多都是为了得知一个答案，或者想要了却一桩心愿。但是主动来讲故事，还赠送宝剑的，她应该是独一份。
见我没有说话，她缓缓的开口：
她说她是青山派莫君染的弟子，名字叫莫牵。她曾经问过师傅，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师傅说，希望她不被尘世所牵连，当时她得知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师傅很扯淡，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都不知道，还提什么牵不牵连。
从记事开始，师傅就让她练心法，但是对于武功，师傅似乎根本就不想教，一水的师兄弟，只有她，连最基本的剑法都不会。她总是觉得师傅偏心，因为她是女孩，所以师傅就不愿意教授武功。而这个师傅，除了让她下山买酒，根本不愿意理她。
那一天，她又被打发下山买酒。但是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直接在酒馆喝上了酒。那酒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的人见她是女人，总是会有人出言调戏，她自是不耐烦的，但是奈何自己的武功实在是太菜了，所以只能是烦心的挥了挥手，不去理会。
“我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他的”莫牵淡淡的表示，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穿过茶杯，于是她惊奇的看着我。
“莫姑娘，你应该知道，我这家店，不太一样”我也拿起手边的茶
“你遇见的他是谁？”这个时候旁边的步摇插嘴道
莫牵缓了缓神情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他是一个让我又恨又爱的人，就像是师傅”
莫牵表示，那人的武功真的是很好，只是轻轻几下，就教训了调戏她的小混混。那个时候莫牵甚至是有了想要换师傅的冲动。她谢了那男子，并且知道了男子的名字——谢哲。
谢哲虽然面上有一点冷，但是每次看她的表情都是饱含深情，那个时候，她一度认为，英雄救美之后，就会有浪漫的爱情故事。其实莫牵想想，要是嫁给谢哲似乎也不是那么亏，毕竟他武功那么高强，而且长得也还是不错的。正当她想的时候，谢哲突然问她：你师父在何处？可否带路见师傅？
“你，认识我师傅吗？”莫牵问他
“嗯，故人”谢哲说
“那，你见我师傅只是想会见一下故人吗？”莫牵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个时候心理想的时候，还在天真的幻想，谢哲要是跟自己的师傅很熟识，是不是之后师傅会将自己嫁给谢哲，想着想着，莫牵的脸红了。
“可事实证明，我当时真的是太天真了，竟然傻傻的认为谢哲会娶我”莫牵无奈的说，但是我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那深深的泪痕。
“我知道，是不是他是你师父的私生子，然后你师父棒打鸳鸯？”步摇插嘴，接着莫牵的话兴奋的说，我无奈，轻轻的拍了拍步摇的手，劝她安分一点。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莫牵没有因为步摇的打断而生气，只是淡定的说着。
我害怕步摇再次打断莫牵，打发步摇再续上一壶茶水，然后示意莫牵继续讲她的故事。
当时，她将谢哲带上了山，师傅在青山派门前等着久去不回的莫牵，本来师傅的脸上满是怒气，但是当他看见莫牵带来的人的时候，脸上的怒气消失，甚至是有一点恐惧，之后是一种释怀。
那天，师傅没有怪莫牵，只是一进屋就打发莫牵去烧茶水招待客人。这壶茶水，没有烧多久，但是就是这短短一段时间，她回到前厅的时候，看见了谢哲将剑刺到了师傅莫君染的胸膛。莫君染的脸上分外的狰狞，师傅胸膛的血溅在谢哲的脸上，让她恐惧。
当时莫牵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居然引狼入室，是她害了师傅，她要给师傅报仇，于是她那起挂在前厅的剑，没问青红皂白，一剑刺进了谢哲的的腰间，剑穿透了谢哲的身体。喷涌出的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生气、恐惧，太多的情绪混着血腥，几乎是憋的我要疯掉”莫牵的手紧紧握着茶杯，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捏碎。为了这个保住这个“茶杯”，我只好默默的点上安神香。香味袅袅，也让莫牵静下心来。
那个时候，她说她记得谢哲惊恐的脸，记得谢哲冲自己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谢白”，然后整个人跪了下去，慢慢的闭上眼睛。这个时候她傻掉了，感觉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裙，莫牵转向拉扯的地方，发现是自己的师傅，她赶紧蹲下，想要扯下自己的衣裙，给师傅止血。
师傅摇摇头，然后跟她说了句“对不起”就去了。她哭了一个下午，然后和师兄弟们埋葬了师傅，而对于谢哲的尸体，莫牵恨不得想将他千刀万剐，但是被大师伯拉住了。师伯选择一处破旧院子的后院埋葬了谢哲的身体，莫牵无法理解，甚至认为师伯是不是为了掌门之位，和谢哲故意做的戏，让师傅离开人世。
师伯看到了莫牵眼中的愤怒和疑问。无奈的讲述了她的身世，原来她并不是一个孤儿，而是这家破旧宅子的小姐谢白，而这件破旧的宅子原来是有名的商贾谢家的家宅。当年谢家因为财大气粗从而引起了盗贼的“光顾”，谢家被灭了满门，只留下了她和一个男孩。而这个男孩就是谢哲。
而且师傅莫君染并不是被谢哲杀死的，而是自杀的，谢哲只是想要阻止莫君染自杀而握住了剑。至于她师傅为何自杀，师伯叹了一口气，表示莫君染就是当年杀谢家满门的仇人，如今一死，只是想对当年的事情做个了结。他将事情告诉了谢哲，但是奈何谢哲还没来得及告诉莫牵，就被莫牵一剑刺死。大师伯说，莫君染本来不想让她卷入从前的往事，但是奈何是是非非早已是现实。
说到这里莫牵看了看手中的剑“这就是那把杀死谢哲的剑”
我不语，看着她，我知道她还有话说
“请先生收下剑，不为别的，只求它不要再流于人世，无端增添杀戮”
“那你是怎么死的？”我问莫牵。
她解下脖子上的红丝线，一条极细的血痕就那样明晃晃的在她的脖子上，“就是这把剑”，莫牵说。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她说她想要去酒馆喝酒，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知为何，透过她的身影，我隐隐约约看见一座坟墓，这个墓碑紧紧挨着谢哲的坟墓，上面写着——谢白。
我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又有点凄凉，我不知道她死亡的真正理由，只是觉得人心不至于脆弱如此，但是这话本一般的故事，如果真的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也必然是一番打击。
我收好了剑，步摇已经昏昏欲睡了。果然没有牵连的人自然是没有忧愁，更没有失眠的理由。我摇了摇步摇示意她回到房间。
我依旧靠在摇椅上，纠结的故事太折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