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谈室里跑出来的穆子烜总算是完全冷静下来，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瞄向罗梅。这时，他才注意到，罗梅双颊泛红，身体扭扭捏捏的，视线都没有朝向他。一向正经的罗梅居然也有这么女子气的时候，真稀奇。
她这是害羞？都过了接近两个月，她还在意吗？
“罗梅，上次的事。”
“上次！你不是说过，不会再提的吗？”
“是说过。但我是想跟你谈你阿耶的事。”
“我阿耶？是什么事？”罗梅狐疑道。
“你阿耶叫罗信之，是李玄手下四虎将之一，率领枪林军。”
“没错。”
子烜顿了顿，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我与他相识。”
“相识？这是什么意思？”
罗梅一时没有理解。
“就是说，我和信之是战友，曾一起出生入死。”
“真的吗？”罗梅惊道。
“是真的。”
“那你是我阿耶的部下？”
“差不多吧。不过，我当时没什么名气。”
“等等，这么说，你也是受到‘李玄之乱’牵连，被朝廷通缉的吗？”
“是啊。所以希望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嗯，我不会的。不过，真没想到会遇到阿耶的部下呢。”
罗梅露出怀念的微笑。
“罗梅，我跟信之有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我答应过他，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会照顾他的家人。所以，罗梅，你能不能让我照顾你？”
“呃？”
罗梅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行！”她双手捂住红得像个苹果的脸，喊道，“这，这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而且我也没想过成家。”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子烜慌张了起来，感觉事情变得超级麻烦。正当他想解释清楚的时候，夏阳不合时宜地闯进来了。
“你这混蛋干什么？”
夏阳毫不犹豫地使出飞踢，踹向子烜的腹部。子烜被迫连退数步。
“可恶，居然调戏女人！不可饶恕！”
“等等，这是误会啊。罗梅，你说是不是啊？”
子烜望向罗梅，寻求帮助。但她红着脸，跑开了。
“等下，不要走啊？”
“这下，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夏阳一边掰按手指关节，一边靠近子烜。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子烜可不想与她对抗，转身逃跑了。
晚上，子烜单独找碎牙商谈。
“碎牙兄，你是不是不满我的计划？”
“不是。像我所说的，我不太懂兵法。既然梅花赞同了，那我也不会反对。”碎牙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那当时你为什么不支持我呢？”
“穆兄，这不是见谁有理，就支持谁啊。”
“什么意思？”
碎牙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和你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关系还算融洽。但黄菊帮是最近才加入的。如果我们统一口径，对方就会以为我们联合起来排挤他们。所以要适当地为他们说话。”
“嗯，是有点道理。”
“而且像水鬼那种喜欢耍脾气的人，如果把他逼烦了，他也许真的会脱离。”
“那个混蛋确实有可能这样做。”子烜愤愤不平地说道。
“还有，穆兄，不要怪我说你。你当时不够冷静啊。”
“我知道。但不知为什么，我与那混蛋相处时，就是很容易生气。”
“唉，相性不好吗？那真是没办法啊。不过，他当时明显就是故意激怒你。”
“那个混蛋！”
“在谈判中，越无法保持冷静的人，就越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穆兄，你要注意啊。”
“唉唉唉，我知道了，知道了。那现在要怎么办啊？”
“会议结束后，我跟鱼目通过气了。他暗示说，水鬼在会议上提出的要求并不是他们的真正主张。”
“哦哦，我懂了。就是故意提出对方不会答应的条件，然后假装妥协退让，以此让对方答应自己真正的条件吧。”
“没错，就是这样。”
“那他们真正的条件是什么？”
“我猜测，他们的想法是让我们以雇佣军的方式，雇佣他们作战。”
“雇佣军。既然是用钱雇佣，那我们干嘛联合起来啊？”子烜不爽地说道。
“是啊。不过，这种方式更为保险。黄菊帮也不像是会坚定地起义反唐，更像是趁机捞一笔。”
“你这么说的话，也对。而且如果是雇佣的话，就可以任意使唤他们，不用顾忌了。”
“那剩下的就是金额的问题了。明早跟水鬼协商吧，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摊。”
“那真是帮大忙了。”
“不用谢，这也是为了大业。”
“大业吗。”子烜话锋一转，严肃地望着碎牙，“既然说到这个，你为什么要起义？难道是为了为民请命、替天行道吗？”
“哈哈哈。”碎牙露出那参差不齐的牙齿，笑道。
接着，想了一会后，他严肃地说道：“我原名刘三牛，是个普通的农民。而这口牙齿是被一世家子弟硬生生打碎的。从此以后，我就发誓，绝不屈居人下。”
“说得好。”子烜佩服道。
“我的说出来了，那你的呢？”
“我吗。”子烜突然瞪直双眼，温怒道，“龙兴帝一定要死！”
之前，听说过穆子烜跟皇帝有仇。没想到是真的。那他是被皇帝本人所害，还是因皇帝的诏令而遭到祸连呢？嗯嗯嗯······以后找机会问吧。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碎牙笑道，“既然穆兄你这样说了，那我们就一起搅乱这个天下吧！”
“好。”子烜扬起嘴角，回应道。
到了第二天。
在会议上，子烜不想再与黄潮起争执，所以全程不发话，把交涉交给夏阳。
在碎牙的协调下，子烜总算与黄潮达成协议。黄潮他们听从子烜的计划，并以雇佣的形式参战。子烜和碎牙则要支出一笔比市价低三成的雇佣费。
不管怎样，曹州军总算开始行动了。他们与郓兖联军的对决即将到来。
五月中旬，兖州兵在兖海节度使丁一万的率领下，抵挡郓州。算上一万二的天平军，郓兖联军的兵力高达二万一。
虽然郓兖军在数目上与二万曹州军差不多，但实际上还是有不少差别的。郓州兵在龙震天的训练下，兵强马壮，士气高昂。骑兵数目更是高达三千。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
相比之下，兖州兵则逊色不少。不像龙震天是名武将，丁一方只是一名文臣，手下也无良将。所以兖州兵战斗力一般，士气也一般。震天对他们也没有太多期待，只是希望他们能掩护其侧翼和后方。
顺便一提，曹州军分成三军，兵力分散，而且无统一的指挥，注定会在协调作战上出现问题。而且，骑兵只有两千，还无法集中起来。
所以总的来说，郓兖军占有优势。
得知郓兖军集结后，曹州军也开始按计划行动。首先，让陈宇容率密探组织前往濮州、郓州、兖州开路。三天后，白虎军和赤虎军作为奇兵先行出发。
出发之前，罗梅在城门口给子烜他们送行。
“子烜，夏阳，任务危险，你们千万要小心。”
“不用担心啦。”夏阳说道。
“嗯，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子烜说道。
“子烜，关于上次的问题。我的答复是，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想也是。抱歉啊，上次是我欠考虑了。想想，你也不需要我担心。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信之也可以放心了。”
“阿耶······”
突然，夏阳想到了什么。
“子烜，这次作战中，我一定会取得不逊色于我阿耶的战绩。请你帮我作证。”
子烜感到惊奇，随后说道：“罗梅，信之好强的，你要很努力才行。”
“我会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子烜他们便骑马离开城门。
“子烜，你和罗梅的关系很好啊。”夏阳阴阳怪气地说道。
“因为我认识她阿耶啊。”
“呃，真的吗？”
“所以你不要吃醋喔。”子烜望向夏阳，笑道。
“哼，我哪有吃醋。”
夏阳把脸别向一边。
白虎军、赤虎军出发没多久，其余四军也出动，向濮州进发。按计划，他们要攻陷濮州西部重镇——露城。
经过三天的行军，他们抵达露城，并在外围安营扎寨。到了下午，他们便召开作战会议。
“主人，露城的人发现我们后，开始恐慌，不少人连夜出逃。”蝙蝠说道。
“预料之中。原来的刺史死了后，虽然节度使马上找人替代，但还是无法稳定濮州民众的民心。”碎牙说道。
“那露城的守备状况怎样？”鱼目问道。
“节度使明显是放弃了他们，都没有派兵增援。现在城内守军仅有八百人。”
“八百人而已，那还不手到擒来。”黄潮说道。
“不能少看他们。即使只有八百，凭借露城坚固的防御，要攻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罗梅说道。
她指着桌上的简易地图，解说道：“露城南面靠河。他们还引河水修了一条护城河，保护西面和北面。虽然可以绕到东面进攻，但要渡河。以我们现在的位置，理想的进攻方向只有西面。守军也会想到这点，所以会派重兵防守西面。虽然凭借我们的兵力，最终也能打下露城，但会花不少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敌人的援军来了，就会生出变数。”
“有道理。”鱼目赞同道。
“唉，这么说，我们还是只能用笠下原来的计策。”黄潮没劲地说道。
“没错。”罗梅一边说，一边把棋子放在地图上做标记。
梅花这次挺积极的嘛。碎牙心里念道。
“原计划，在深夜，红菊军通过河流，秘密用水军将黄菊军送到露城东面。然后在清晨，我们率大郎军、二郎军强攻西门，吸引守军的注意。等大部分的守军都集中在西门时，黄菊军强攻东门。到时，即可攻破露城。”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鱼目说道。
“那各位有什么疑问的吗？”碎牙问道。
“破城之后，我们能洗劫吗？”黄潮问道。
“不行。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我们是起义军，不能伤害百姓。”罗梅说道。
“呃，有这回事吗？”黄潮问道。
“帮主，之前是有说过这事。”鱼目回道。
“是吗。唉，那真是无趣。”
听到这话，罗梅皱起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距离过远，我们之间很难通信，所以你们要自行判断进攻东门的时机。可以吧？”碎牙问道。
“放心啦。”黄潮说道。
“好。那今晚开始行动。”
于是，作战开始。在夜色的掩护下，士兵乘坐船只陆陆续续抵达东面，隐藏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