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爷,肆少,那人的尸首都处理干净了。”
褚玉抬手让那人下去,转头看向一边的褚肆,“跟了你三四年的人,你可真下得去手。”
褚肆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轻轻抖了抖,白色的香烟便漏了出来。褚肆夹起香烟,漫不经心地叼在嘴上,啪嗒一声打开银白色的Zippo打火机,蓝色的火焰在男人的脸上跳动着,褚肆猛吸了一口,把烟裹在嘴里,让它钻进肺里,然后缓慢地把那白烟吐出来。
褚肆那张精致慵懒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本该是谪仙儿一般的人物,却天天跟阎王爷打交道,这几年来褚肆的手段越来越磨人狠毒,性子也越发的病态,越发阴晴不定。
褚玉觉得自己现在越发摸不透褚肆的脾性了,这人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褚肆弹开手上的烟灰,嗤笑一声,“周先云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三年跟督军的那场交易中途周先云出现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他在我身边放了狗。”
“一直没有动他是给他面子,没想到这狗咬人不要命的。”
褚玉轻笑,这天底下最不要命的那个,是身边这位吧。
仔细想想,这几年周先云确实吞了自己好几个码头,而且每次一有什么事情周先云总能得到风声。
褚肆其实一直防着周先云的人,结果这人贱命一条,不惜命,一心想要搞死褚肆,这次竟然在褚肆的别馆安炸弹。
“周先云这次,确实不厚道。”
褚肆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明日叫人把那人的头颅给周先云送过去。”
“陆家人今天也在码头,”褚玉突然想起,“你那便宜侄女儿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尚城?”
“再说。”
“潜藏在你家那只人可不是一桶炸弹,一颗子弹就能安生的,这背后的势力比我想象中还麻烦。”褚玉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我花了四年多的时间才查出这人的来历,他背后的人野心可是不小。那人可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剩下那几个码头,你义父我自己也能搞定了,尽早回去,那人不简单。”
褚肆一把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需要帮忙,尽管知会一声,飓风堂一半都是你的。”
褚肆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大步离开。
半夜的时候,阿苔突然从梦里惊醒,梦里那个死了的男人双眼一直不断向外冒血,持枪的男人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自己好像被摁在水里,四处的潮水不断涌过来,五脏六腑好像被撕碎一半,硬生生的疼,胸口也喘不上气来。
阿苔一下从梦中惊醒。
“阿苔,你做噩梦了?”陆苓英迷迷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苔这才缓过神来,重新缩回被窝里。
“我没事儿,小姨你好好休息。”
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陆苓英轻轻拍了拍阿苔,“嗯,阿苔你也快睡,明早还要去学校呢。”
阿苔嘟哝了一声:“阿娘给我告了假的。”
片刻都没有得到回应,阿苔伸手推了推陆苓英,“小姨,小姨。”
陆苓英加了几天班累得要死,伸手把阿苔的手拍下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
阿苔实在是睡不着,翻身下床一个人溜达进了书房。
阿苔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圣经翻开,在椅子上坐下,开始做祷告。
钟楼里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阿苔把书合上,望了望窗外的月亮,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阿苔坐了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书桌上,这间书房一分为二,什么物件都是两份。左边的门连通陆苓英的房间,右边连通那位人间蒸发的四少的房间,这几年来,虽然没人使用,陆夫人也依旧让人把对面的房间打扫干净,不准任何人动那些东西,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起陆家四少爷,在陆家这就是一个不能碰的禁忌。
陆老爷子吩咐下人把所有跟陆家四少爷有关的相片,画像收起来,免得陆夫人伤心。
阿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舅舅很好奇,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奇他长什么样。
阿苔光着脚跨过了歪歪斜斜的“三八线”,伸手从桌面上拿了一本《论语》,翻开封面画了一个举着大刀威风凛凛的小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旁边画了一个摇头晃脑一嘴胡子的老先生,阿苔笑了笑,“人不吃而不喝,不亦饿乎?”末尾画了一盘蛋糕,一盘水果糖,一只烤乳鹅,和一个垂涎欲滴的娃娃脸。
另外翻开的几本均是“挂羊头卖狗肉”,包着四大名著的壳儿,内里却是连环画儿。
阿苔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夜,天亮之前才依依不舍地把那几本书放回原处。
之后几天,阿苔总是时不时到这里看看那些连环画,顺便打扫打扫清洁。
也多亏这几本闲书,阿苔心里的恐惧倒是消散了不少。
这天陆苓英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阿苔,正纳闷呢,就看见阿苔正精神抖擞地跟翠柳一起准备早餐。
陆苓英拉开凳子坐下,一团白球跳到她的怀里安安稳稳地躺着,陆苓英一下一下地给怀里的肥猫福宝顺毛,眼神一直往阿苔身上瞟。
“得,昨天大姐他们都白担心你一场,你这自愈能力比我强。”陆苓英确定阿苔基本没事儿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到。
阿苔今天心情好,半句没有跟陆苓英顶嘴,从厨房里端了香喷喷的小米粥,顺带煎了几个烙饼。
“吃糖了,大早上的笑这么甜。”
陆苓英看见阿苔嘴角压不住的笑意,诧异地问到。
早餐摆好了,阿苔让浮萍,翠柳叫大家起来吃饭,自己拉开陆苓英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手托腮,“比吃了糖还甜。”
阿苔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跟怀里的福宝吃鱼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几年阿苔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一天一个样,小的时候白白嫩嫩的清秀可爱。自从身上起了反应,眉眼间更多了一股妩媚俏皮,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颦一笑能把人吸进去。
陆苓英撇了撇嘴,“一大早上的就撩拨我。”
片刻之后,陆家人一一起来,在餐桌上落座,陆苓英把福宝放到地上,洗了洗手准备吃饭。
林宣耀给阿苔盛了一碗粥,安慰道:“阿苔昨天没吓坏吧。”
阿苔摇了摇头,“谢谢阿爹关心,我没事儿。”
陆芸英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阿苔现在好好的,你还提什么。”
林宣耀傻傻地笑了笑,“是阿爹不好。”
“阿爹你也是一番好心,没事儿的。”阿苔把小米粥递给陆芸英,“阿娘你也别生气。”
“阿苔,你这做饭的功夫见长呀!”陆苓英嘴里含着烙饼,含糊不清地说到。
“女孩子家好好吃饭。”陆老爷子厉声道。。
陆夫人喝了一口小米粥,在旁边插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整日什么都不干,就只知道好吃懒做。”
“·····”一个个的心都偏了,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吃过饭,大家都出去了,阿苔脚上有伤,只能待在家,阿苔一个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从对面四少爷陆珅的桌上顺了两本连环画儿,把福宝抱在腿上,心满意足地看起来。
有福宝陪着,还有一屋子的连环画,阿苔一连在家休息了几天,脚上的伤总算是好了,心里的阴影消散不少,只是偶尔想起那双眼镜还是会后背发凉。
医生看过之后说是彻底没事儿了,陆芸英便陪着阿苔去学校了。新式学院是西洋人开设的,如今追求自由平等,男女平等,所以学院里男女可以坐在一起念书。
陆芸英怕阿苔第一天上学不适应,特地陪着她一起,“阿苔,待会儿到了学院里不要怕,要是是在不适应就跟阿娘说,大不了我们请家庭教师在家一样的念。”
这几年,陆芸英对阿苔的爱,只增不减,阿苔知道,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在疼爱。事事都只为她好,深怕她受一点委屈。
“阿娘,我知道的,我想去学校,我想跟大家一起学习。”阿苔细细地说到,“阿娘,你这样宠我,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的,阿娘没有孩子,你我既然有缘做母女,那阿娘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亲情。”陆芸英抱了抱阿苔,“再说阿苔生得这般好看,合该被疼着。”
阿苔的脸一下就红了,“阿娘,你又瞎说。”
过了一会儿,阿苔又继续说道:“阿娘,谢谢你。”也谢谢陆家所有人,给了我一个那么温暖的家。
陆芸英带着阿苔去教室,阿苔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陆芸英反复确认过阿苔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离开。
阿苔从袋子里拿出课本,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学院里的课跟谢师明上的课差不多,除了英文阿苔学起来稍微有些吃力,其他的科目都还好,阿苔都能应付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