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7日星期六
一个青年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盯着屏幕,直到打开版面,排名刷新——
[No.1 JKO’s team]
“耶~”他不禁发出感叹,任谁听都听得出他此刻心情有多爽,“终于登顶了。”
他管自己叫JKO。并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家门了,或者说,自从老爷爷过世之后,就再也没和现实世界的人打交道。
就算是在虚拟的网络游戏世界,一个队长带领四个队员,别人都是玩家与玩家的组合,而JKO则是玩家与NPC的组合。
父母离异了,早就各自开始了新生活,一直照顾着他的一个老爷子也去世了,那个老爷爷是个诗人,文化人。就剩下他一个人,一套房和不至于饿死的存款。
为什么要和人建立联系呢?如果像个NPC一样,就不会孤独。
Jko并不是别人眼里的怪胎,在集体中的他表现十分正常,但是在心理治疗师眼里,他需要漫长的治疗。
老爷爷的死仿佛一把刀,斩断了他和现实世界最后一丝联系。就连宠物也只存在于虚拟世界,还是一只海狮。
当一个人连一只猫或者一只狗都不再想去养,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放在网络里的时候,说明他已经彻底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外表乐观向上,内心千疮百孔。
就连他有时突然回忆起,小时候被叫魂,老太太在他衣服兜里揣了符纸,他父母都不想和他再细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显然放在新家庭是最优解。
游戏登顶之后短暂的成就感使他乐不可支,在他心里激起涟漪,下一秒又心如死水,仿佛泥沼一般,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
生存,还是死亡,这似乎不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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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另一世界,阿房,近郊。
喘息,奔逃,心跳,恐惧。
“珉之,你记住,绝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八岁女童于郊外奔逃,夜色正浓,幼童能跑多远呢,好在身量低矮,混进灌木丛而不被察觉。
隐匿,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从前面走过三个人,未提灯,手执剑,着黑袍。
林间明月洒下,他们的鞋踩在枯枝落叶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他们来之前,母亲像是有预感一般,把她从窗户放了出去。她家就住在这郊外野林,林中虫蛇甚多,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所有的血液像是涌入了天灵盖,无数道声音在她脑袋中响起,一会儿是蛇吐着信子的声音,一会儿是母亲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快回去呀,你娘被人杀了。”
“珉之,不许回头!”
还有时男时女的笑在脑海中翻滚,烧的她头疼。
抿着嘴,闭着眼,不发一声。
三个黑袍人寻人未果,停下。
女童躲在灌木丛不敢出声,死死透过叶子间的缝隙盯住他们的靴子,奇怪三人为何不离去,莫非是发现她了?
就在她紧张到冒汗的时候,移动的光由远及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从山下来了一队人。最前面的那位穿着暗红金纹外袍,脸上戴了一个鬼面具,面具白底、朱砂画脸,似笑非笑。
“御道祭司叫你们来的?”
三人见来人气势汹汹,连忙回答,“西姆大祭司,我们只是来执行道御大祭司交给我们的任务。“
那人哼了一声,肩膀高大宽阔,不到一米八的个子却展现出了非凡的气势。如果不是戴着鬼面,着大祭司服,恐怕没人会认为他是一名祭司。
“可是我并没有同意。祭司工会,恐怕还不是道御一人的天下。”
气氛僵持住,双方对峙,西姆大祭司身后两队人,足有十四个,个个打扮如那三人一般,他们是专供祭司驱使的武术高手。
三人忌惮地盯着对方,没想到前一刻他们三人还是刀俎,下一刻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领头的那个冷汗直下,“道御祭司是为了所有人好。”
“这种好就包括滥杀无辜吗?”
“那是来客要求的,那人也是童子巫女……”
“这是一个,“西姆大祭司打断他,”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来客,要求…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不能对‘来客’予取予求。”
他左右踱步,“嗯,惯坏它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为首那人还沉得住气,冷声道:“巫女并非无辜。道御祭司不全是因为来客的请求!”
鬼面人摇头,“不对不对,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鬼面人西姆侧头,向身后卫队摆手,顷刻之间三人被包围,被按压在地上。
“你知道我们阿斯莫德家族,为何如此壮大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看着那三人。
牙被打掉,吐了一口血沫,“最年轻的西姆,最富有的家族。”
一声令下,三人头颅被砍下,血汩汩顺着叶子流进土地。鬼面人摇摇头,“不对,因为我们强大的控制力。”
“好了,任务完成。你们把他们抬走,送回道御祭司的府邸。”他吩咐。
亲卫得了命令,拿来麻布和担架下山去了。
年轻的鬼面人走在最后,忽然灌木丛传来微弱的声音,西姆回头看,沙沙声之后,露出了一个孩子稚嫩的脸。
他没有惊动走远了的随从,居高临下,“看来你是巫女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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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另一世界,黎川村远郊小河边。
汩汩流水声漫过耳朵,Jko好像是个溺水的人。
“孩子,该起床了。”老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潜意识令JKO睁开眼睛从水里坐了起来。
这是一条非常浅的小溪,他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小溪地下的鹅卵石上,石头上还有暗红色的血液。
Jko伸手摸发疼的额头,低头一开一手血。
“这是什么?”
他在哪儿,茫然环顾四周,低头看水面,浮现的是一张脸,眼睛狭长,稚气稍脱,长大了应该是个帅哥。
问题是,这不是他的脸啊!
慌乱在此伸出双手,他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了????
“What the f......?!”
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的Jko坐在水里简直要吓尿了。
谁能告诉他,向他跑来的那个摆着大尾巴,狐狸头站着行走的怪物是什么?!
最诡异的是,他还听见它说:“哎呀,小祭司怎么在这里受伤了?”
“苍天啊。”一声喟叹之后,少年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四周洁白,房间狭小,这事哪个医院的单间儿吗?
不对,远处的木头桌子是什么……刚才果然是在做梦对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愿。
“他醒了。”
JKO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狐狸怪物。
?!?!?
他竟然还可以听得懂她说话?!
“我看看,哎哟喂,这小祖宗,下个月就是祭祀礼了,他这新上任的祭司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说话的是个正常的人类大叔,那稀疏的头发,显眼的地中海。看来不管在哪里,秃头都是一个逃避不了的问题……
JKO一脸黑线地看着那个说话表情十分夸张的大叔,“先停,我在哪?你们又是谁?”
地中海大叔停下叨叨不停的嘴,叭地转过头,看着JKO期期艾艾:“这小子,还...还问我是谁?老天!你这昏迷一回连你大叔都不认识了?那祭祀礼的事......”
Jko看着他凄然的神情,打了个激灵,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一旁的怪物狐女则冷静许多,“巫礼祭司也许是在河边玩的时候摔倒了,总之伤到了脑袋,失忆是有可能的。”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强大,Jko已经适应了女妖怪的存在。麻木地看着焦虑的地中海大叔,然后低头看看换上干净衣服的自己的瘦弱的胳膊和腿,接受了现实。
他穿越了。魂穿。
难道他真的自杀了吗,想不起来。脑子里面关于从前时间最后的画面就是电脑屏幕的登顶排名。
“那怎么办呀九云小姐!下个月就是全国统一祭祀礼,我还是村干部,你又是我养子......出了差错,监礼官大人不会饶了我们的!还有,我们村可是连续十年模范的带头村啊!”他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JKO的双臂,“不行,你可以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必须要把祭祀礼顺利完成!求你了,巫礼!”
Jko被他叨叨得脑袋疼,却没挣开……这副躯壳非常脆弱,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您先放开我,大叔。祭祀礼是吧,交给我了,我行。”
他面无目前地盯着大叔,大叔被他看得背后发凉,放开了手,然后搓搓手,嘿嘿笑:“礼啊,我把你捡回来养大,你这孩子是真争气,才十五岁就成了祭司学徒,三年就回来了。你看咱们十里八乡的,哪还能找到第二个18岁的祭司?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呀!”
“既然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建议您回去和我把事情讲明白。”Jko掀开被子下床,侧目,“我可以走了吗,九云小姐。”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