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川在按电梯,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其实他刚刚开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这么做了,怕开车不安全这才到家之后才握上,他回头看了看我,然后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来不及多想陈宴川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但是在他身边我感觉很安全,所以哪怕是在他做饭的时候,我也在他后背紧紧地抱着他。
“好了好了,你这样子我都没有办法炒菜了。”
我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抱一会儿嘛。”
他关了火,反过身来,将我拥到了他的怀里,然后一下又一下摸着我的头发:“怎么样,心里还难受吗?”
“嗯,脑海里他的样子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决定的命运,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拿别人的事情来惩罚我们自己好吗?”
我知道陈宴川说得很对,这些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是那一晚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到底。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思绪万千。
他将手绕到我的脖颈后,然后将身子微微撤离了我一点,躬一躬腰来吻我。他很轻很轻地吻我,眼睫毛还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脸颊,他一边吻我一边问我:“好点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很温柔地回应着他,亲吻有时候对于伤痛者来说有着很好的疗效。
我们更为热烈地亲吻,他拥着我到卧室,腾出一只手将卧室的窗帘拉好,我们像是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鹿,结伴而行去寻找想象中的世界,验证想象的世界是否能与现实中的世界真的吻合。
他问我的意见:“可不可以?”
我笑着重新吻上了他:“可以。”
我刚回答完,他的手已经向我裙底探过来,我整个人抵在墙上,内心里所有的柔软和依赖都在这一刻统统交付给他,丰盛而平实,敏感又动荡。
我暂时忘却了今天在我生活里发生的悲伤一幕,而是沉浸在他的无限温柔里。
这是我跟陈宴川的第一次,我躺在床上仿若身下绿植全部开满洁白的花,他俯下身来看,然后与此交融。
阴阳结合,出自天然,这是最原始的欲望,如灌木茂密,乱石堆叠。
原本我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女孩,可是两个人真正坦诚相待的时候还是红了脸,他轻轻笑着,满眼的宠溺。
我的心一横,搂上他的脖颈主动了起来,热情如火,毫无保留,他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惊喜。
没想到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也很合拍,他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禁欲,床上一隅,是与平日相比截然不同的我们,遇见另一个彼此,仿若成为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完事之后我们到浴室洗澡,然后换上了那套情侣的睡衣,这是我之前某一次在网上心血来潮购买的,没想到上身效果还不错。
陈宴川在厨房里做饭,我在旁边打下手,但是一颗小小的蒜就足足让我剥了五分钟,陈宴川也不恼,好像他早就料想到我帮不上他什么忙而已。
“大哥,还有什么其他的活我可以做吗?我不想剥它了,你看它的肉都让我用指甲不小心抠下来了。”我把那颗小小、已经残缺至极的蒜举到陈宴川的面前。
他挑挑眉毛:“如果你连蒜都剥不好,那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了。”
“喂。”我笑着打了他一下。
他也笑,厨房的气氛一时间很轻松,我问他:“你很喜欢做饭啊?”
“还好吧,只是我口味比较挑,出去吃我可能吃不惯,所以就勤快点自己做。”
“挑剔的人是不是都有很好的厨艺?”
“不吧,还有一种又懒又挑剔的人。”
“比如我?”我说完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来,“但是我遇到你了啊,懒人还可以找到一个勤快人一起搭伙嘛。”
晚上我们一起窝在阳台喝红酒,阳台上的沙发特别软,会让整个人都陷进去,窗外灯火如烛,发出暧昧又明媚的光,时不时的还有微风吹来,A市六月的晚风还带着丝丝凉意。
我漫不经心地抓着陈宴川的衣袖,跟他说:“我有点依赖你,如果不是你今天来找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令人难熬的漫漫长夜。”
“所以你现在好点了?”
“嗯,好多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跟陈宴川之间存在的,是一种跟情欲无关的依赖,这样的依赖更为长久并且不可替代。
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他能够了解我内心的无能为力,也能够理解我今天对生命的惋惜和失落。
不知道是红酒有助于睡眠,还是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我竟然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卧室的床上,而陈宴川已经走了。
餐桌上是陈宴川给我做的早饭,他还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要是起晚了,记得热热再吃。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陈宴川的字,但是当我将这个不大的纸条拿在手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陈宴川握笔的样子,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
快要三十岁的我,竟然在大清早犯起了花痴?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地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好吃。外加一个笑脸。
我们鲜少发微信,如果不是约见面,几天不见也实属正常,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点不满足我们现有的这种相处模式。
消息发送过去五分钟,一直没有等到陈宴川的回复,倒是收到了傅沥平的消息:我今天去你家提亲。
我一个激动,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过去,为了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开玩笑,我还是紧接着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傅沥平,你当真的吗?”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急切。
“当然啦,东西我都买好了。”
“你别啊,我这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昨天已经决定好了,我不能跟你结婚。”
“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因为我们俩结婚是最合适的。”听起来傅沥平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电话这一旁的我倒是有些急了。
“我今天还有重要的会要开,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不管你做什么举动,我都不会跟你结婚。”我说完后还没等傅沥平给我回复就单方面地把电话挂断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情绪突然为什么这么激动,我不跟傅沥平结婚的原因,除了纪子珍,似乎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影响着我。
我摩挲着陈宴川写给我的那张简单的纸条,心里“咚咚”跳个不停,我是在期待什么吗?
下午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晚上能不能抽空回家一趟,不用猜我就能大约知道他们叫我回去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还把心思放在我的婚姻上,而傅沥平也当真没有听我的话,他拜访了我的父母。
我不知道他对我父母说了什么样的甜言蜜语,他们已经完全偏向了他。
“沥平那个孩子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而且他对你也好,真的是结婚的不错选择,静静你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啊,我不准备嫁给他。”我半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嘴里啃了一口苹果说道。
“为什么?”母亲坐直身子,然后微微向前探了一点,那种目光好像把我如何咀嚼苹果的动作都要看得一清二楚才肯罢休。
“哪有什么为什么。”
“都两年多了,你是还惦记着迟凌涛吗?”
听完母亲的问句,我心里“扑通”一下,但是回答的时候有些答非所问:“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呢?”
“母亲是过来人,姑娘家年纪越大越不好嫁,而且静静,你的背后是一整个淡妆啊,你觉得哪个男人有勇气去娶你?你等三十几了,人老珠黄,但凡跟你结婚的男人不都是为了你身后的那些财产吗?那为什么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尽量嫁给爱情?”母亲有些激动,所以说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但我大概知道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种事强求不得啊!”
“爸妈也没强求你,这不是在问你的意见吗?关于傅沥平,爸妈也是给你一点建议而已。”父亲又适时地插话进来,他们还真是左右夹击。
“那我的意见就是不嫁啊。”
“不嫁总要有个理由吧。”
“爸妈,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我不是故意出卖他的,是他提亲在先。
父母愣一愣,然后竟然又接着说:“感情这种事其实是可以培养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打住啊,我不喜欢他。”印象里这是我跟父母为数不多的、根本就交谈不下去的时刻,双方交谈的内容好像根本不在一个平行空间,我有点心烦意乱,但良好的教育又让我不好表现在脸上,所以只能将坏脾气发泄在苹果上,咬得一口比一口重。
“哎,你这孩子到底咋想的啊。”
“爸妈,你们就别担心了,凡事呢,都会水到渠成,都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既然你真心不想嫁给傅沥平,那再看看其他家的公子吧。”听完母亲这么说,我泄了气地向后一躺,得了,听这个意思他们是决心一定要把我嫁出去了。
“我累了,上去睡了。”但其实,我回到卧室之后毫无睡意,只是呆呆地坐在窗边,像一头被关了很久的狮子,虽然在笼子里无所事事,但其实心里是压抑了很久的抑郁和暴躁。
而我的脑海里涌现的是刚刚不经意间看见的父亲头上的白发。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一套独到的理论体系,父母的,儿女的,在这套理论体系里其实很难讲说什么是真正的对,什么又是错,于是不自觉地用亲情、道德、责任将自己捆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陈宴川给我回消息了,我早晨发给他的消息,他晚上终于回复我了,写得很简单:早点休息,晚安。
我秒回给他:不,睡不着。
怎么了?
想你。我顺手打了两个字,然后心里竟然有点紧张他会怎么给我回复。
没想到他竟然特别直男癌地回复道:想吧。
我气急败坏地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不再理他,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陈宴川直接拨了号给我。
“还不睡?”
我压低声音:“心里有点烦。”
“公司里的事情多,然后还要面对我爸妈的逼婚。”
“还在逼你啊?”
“感觉这是两件相辅相成的事情,我工作上的压力越大,父母就越希望我能够尽快找一个人来照顾我,他们其实是心疼我,但是这种爱和关心有时候真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因为怕说话被父母听到,所以声音格外小,而且整句话里也没有任何的音调起伏,所以听起来好像格外伤感。
“那就找啊。”陈宴川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
我半开玩笑道:“找你行不行?”
“行啊。”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要睡觉了。”
“嗯,晚安。”可是挂上电话的我心跳竟然有些加速,明明是我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难道我自己也有些当真了吗?
我将说过的那句话不断延伸,假如我真的嫁给了陈宴川,我们继续维持着这种平淡却又依赖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是对我来说好像也不需要对方取得多么大的成就,他只需要在我极其脆弱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然后脾气好一点,不要随便跟我发脾气。
而我认识陈宴川的这些日子,无论我撒娇也好,任性也好,他一次都没有跟我发过脾气,他眉目舒展,气定神闲,并不是那种性情急躁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他做饭那么好吃,作息规律,而且还会做家务,又很自律……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很多描述陈宴川的词,他那么立体地活在我的生活里,而且我至今没找到他的什么缺点。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日常生活里稍微有些闷吧,但是他在床上的表现绝对是满分加满分,虽然我经历的人也不多,可是我一点找别人的冲动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躺在床上还真的有点怀念陈宴川的怀抱,其实一个人在生活中遇到的任何烦心或者不顺,倘若有一个人能够分担一下,那其实心里就会轻松很多。
就是那一分那一秒里,多么想让他抱抱我,想把我小小的“尾鳍”和“翅膀”交由他,还有我无处安放的灵魂。
陈宴川对我来说已经是我完全适应的暖意,不凉不烫,温而有感。
我给他发短信:我们明天晚上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