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宁把手提包里的相片拿了出来，递到景元琳面前。
“这个可以还给你，但是烟，不可以。”
景元琳看见照片，情绪有些激动，抢了过来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唐星宁：“你又动我东西，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我要是不帮你留着，这张照片和那堆衣服已经在垃圾中转站了。”唐星宁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大了几分。
景元琳用后背将照片紧紧压着，似乎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窥见她的这场暗恋。
没有回声的一场暗恋。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寂静而无声。
唐星宁提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怎么说都觉得残忍，最后还是叹气，什么都没说，任由景元琳安静地掉眼泪。
“我去找过他。”
她突然开口，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空洞。
唐星宁在景元风的口中听说过，景氏危急存亡之时，景元琳去求过许骏佑。
结果很显而易见。
景元琳冷笑，眼眶里都是委屈的泪水：“我去找了他两次。”
“第一次，我求他救救景家，他眼皮都没抬。
第二次，我求他救救我，他说没必要。”
那时候的景氏和景元琳，在许骏佑眼里，都不过是没有利用价值的玩物。
不过，后来为了让自己变得有价值，景元琳只能壮着胆子行刺唐星宁。
只是她又失败了。
“他不是你应该投靠的人。”唐星宁无可奈何地摇头，“你认识了他这么多年，许骏佑是一个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景元琳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眼泪无声地掉落，“我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忍住没有找他第三次。”
若没有听众，没有人知道她落了泪。
这就是暗恋。
“放下他吧。借着这次机会看清楚一个人。”
景元琳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只觉得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
不对，她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任何一个人。
“放下？我怎么放得下？”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喜欢他多久了。”
唐星宁递上纸巾，叹着气摇头：“最多不过二十年，景元琳，你要为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吗？”
景元琳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身后的照片，仔细地捋直，看着照片上的许骏佑，思绪飘得有些远。
不用反过来，她脑海中已经想到照片背面的字了。
“少抽点烟。”她语气平淡地复述着，“听起来很关心的样子，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抽烟。”
她的眼泪滴在相片上，又滑落到她的手上。
“那天我拿着这张拍立得，缠着他给我写几句寄语，他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烟盒，以为我抽烟，所以信手拈来了这么一句话。”
“所以，为了这句话，你学着抽烟？”
景元琳点头，想来也觉得自己可笑：“烟瘾，很难忍的。”
唐星宁觉得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难事的。
与情字沾边的，对一些人来说，就是难事。
“是你主动沾染的。”
“是啊，我刚开始学抽烟，就抽最浓烈的男士香烟，我熏了自己三天，才接受了那个味道，然后慢慢地，就离不开了。”
想念的时候，觉得离不开。
满足的时候，又觉得厌弃。
厌弃自己始终沉迷不醒。
多可笑啊，可是人就是这样复杂又矛盾。
“从来只有人说我，抽烟的样子很性感，很美，却不知道，这烟味又多呛。我纵情声色，以为自己能忘了他，以为他心里能有一星半点的内疚。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许骏佑不可能喜欢她，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
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去看，妄想有一天他能有心，怜悯也好，同情也罢，能够看她一眼，不负她这么多年的仰望。
她身边的男人再多又怎样，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
唐星宁不知道怎么安慰，许骏佑这个人她捉摸不透，但能看出来，景元琳为情所困的日子不好过。
“既然知道不值得，就当机立断，及时止损。”
这话说得有理，但是当局者始终是听不进去的。
唐星宁回头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盛好温水，放在了床头柜。
景元琳看着照片，眼泪渐渐止住了，但是胸口仍旧在起伏。
尽力压抑，却怎样都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与绝望。
“这是心病，你走不出来，你的病就很难好。”
躁郁症难治，而且容易复发。
景元琳的病因自然不只有许骏佑，但是跟他也脱不开关系。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吗？”景元琳把照片盖在了床头柜上，擦了擦眼角的泪。
看起来，她憔悴了不少，因为哭过一场，脸上难得有些娇弱，不似一开始的刺猬模样，有些像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兽。
唐星宁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几年前，她咬牙切齿地在一个个漫长的夜中忍受对许熠亭的思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会想起两人再无可能的绝望。
晚上闭上眼睛之后，会偷偷期待两个人未来的可能性。
反反复复，像是没有休止一般。
连做个梦，都会梦见他说过的话，百般解读，不断地证明这个人，对自己是有情义的。
惊醒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的空虚，才最折磨。
“只要你肯下定决心，总有能忘掉的一天。忘不掉也罢，起码时间久了，想起来心就不会痛了。”
说来简单，唐星宁认识了许熠亭短短两年，忘记他便花了三年的时间。
景元琳认识了许骏佑这么多年，她每次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赔进去了。
有的人，要用一辈子来遗忘。
“我很多次下过这样的决心，我觉得，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景元琳什么男人没见过。但是每次见到他，我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放下尊严不顾一切地到他面前。”
“我不劝你了，你们有没有结果，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清楚。我的劝说，一时半会也起不了作用。”
许骏佑不近女色。
景元琳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是奢求那一点点的奇迹，那一点点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