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的事情沸沸扬扬传开的第二天,换了一身白色衣装的斯蒂芬妮在自己床上醒来,当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方半空,只有米娅守在一旁。
斯蒂芬妮刚醒来的时候大脑很恍惚,望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一阵头晕目眩后,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小克里酒庄发生的事情。那是她第一真实感受到死亡临近,恐惧的情绪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强烈的生存欲望在恐惧的深渊中极速攀升,在那种时刻,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体会到了死亡对于一个生命而言,是多么恐怖可怕的事情。
可是对斯蒂芬妮来说,在小克里酒庄发生的事情中,最可怕的不是差点失去生命,而是剥夺了另一条生命。
米娅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太无聊,趴在床边的书桌上熟睡。斯蒂芬妮醒后没有吵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让房间的沉默继续下去。
回忆起昨日最后的记忆,鲜红的血液和脏器犹如恶魇一样纠缠在脑海,挥之不去的还有那个盗贼将死前绝望的神情,一条生命消逝的瞬间。
像是两团生命火焰猛烈地碰撞,一团火焰熄灭死亡的结果,波荡起另一团火焰的生命。
藏在被褥下的手在颤抖,斯蒂芬妮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和感受。躺在枕边的龙牌发出柔和的光芒,帮助斯蒂芬妮安静心绪,逐渐的,斯蒂芬妮再次睡过去。
不同于上次昏睡,这次是因为想要逃避,在龙牌的帮助下进入了梦乡。而在龙牌力量触及不到的精神深处,斯蒂芬妮混乱的思绪纠结在一起,缔造成一个虚幻世界,将斯蒂芬妮拉入其中。
一片山林中,斯蒂芬妮在追逐着,奇异的是,斯蒂芬妮并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只有一股信念,必须追上前面的那个家伙!
很快,她发现自己的速度快的可怕,自身的魔力如同江河一样,源源不断的流转在体内,让身体深处涌现出无尽的力量。
树木唰唰的被甩在身后,斯蒂芬妮尽情使用着自身的力量,快速缩短着两者之间的距离,终于在某个时刻,斯蒂芬妮抓住前面逃跑的人,一把将他拉过身,看清他的长相——最让人瞩目的是他脸上的一道刀疤——是多格!
就在斯蒂芬妮震惊之际,她手中感觉一沉,等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握住了青云。
恨极了的仇人就在眼前,斯蒂芬妮未多想举剑就要砍下去,可是突然眼中画面一转,变成了那个被她劈成两半的盗贼。盗贼两半身体直立在山石上,脸上满是怨恨之意,而那可怕的伤口处,鲜红的血液混着模糊不清的脏器滑落在地上,伴着一股腥臭味并发出粘稠的声音。
斯蒂芬妮骇然,丢掉手中的青云,转头狂奔,可是没跑出去多远,在前方一棵树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让她停下脚步。
一身女仆装扮,脚底下洒落着一些红色的花瓣,和她胸口染着血的白色围裙的颜色很像。
“斯蒂芬妮,我是你的梅甘阿姨啊!快过来阿姨这边!”还没等抱着怀疑态度的斯蒂芬妮走近,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凶狠,吓得斯蒂芬妮向后踉跄两步,望着如恶魔扑来的人,斯蒂芬妮惊慌的后退,“我把孤儿的你养大,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你,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望着梅甘阿姨歇斯底里的样子,那是斯蒂芬妮从未见过的神态,可即使这样,她的模样依旧是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只是给人可怕和陌生的感觉。
“我没有!我一直在想着帮您报仇!”斯蒂芬妮急忙否定。
“仇人就在你身后,你刚刚明明可以一剑劈杀了他!为什么丢掉剑跑了!”
“可是刚才不是他啊!”
“怎么不会是他,你回过头看看!他脸上那个可恶的刀疤,我永远不会忘记!”
斯蒂芬妮被气势凶盛的梅甘逼得不断后退,她呢喃着“怎么会”,回过头看去,果然,没有了盗贼的影子,血液脏器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多格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脚边躺着她丢掉的青云。
“不可能啊,你刚刚明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一直就在这啊!不过我真是感谢你刚才没有杀掉我!”
“梅……”
斯蒂芬妮突然说不出话来,一双惨白的手掐住她修长的脖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并且她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
斯蒂芬妮想要挣脱那双扼住她喉咙的手,但是追逐时感受到的强大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能被动接受事情的发展。
“既然你不能帮我报仇,你活着还有什么用!不如去死!”
“不……要……梅甘阿姨……救……”
泪水涌现在眼眶中,模糊了斯蒂芬妮的视线。
背后的梅甘死死地掐住她,极为难受的窒息感让她失去挣扎的力气,视线所及之处,多格捡起她丢落在地的青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斯蒂芬妮房间内,躺在床上的斯蒂芬妮脸色苍白,呼吸短而急促,在其枕边的龙牌突然绽放出炽烈的光芒,将昏暗的房间点亮。
趴在书桌上的米娅惊醒,着急地站起来查看斯蒂芬妮的情况,可是米娅完全搞不明白斯蒂芬妮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急地人差点哭出来,嘟囔着:“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人……我去找会长!”
米娅慌张跑出斯蒂芬妮房间,丢下一句话给这所无言的房间。
梦境内,斯蒂芬妮悲伤地望着多格走近自己,然后猛地将青云刺进自己的胸膛,不同于窒息感的痛苦,这是猛烈的刺痛感,是心脏传来的哀嚎,也是她无声的哀鸣,无论怎样哀求生命都得不到回应的哀伤。
青色的青云上,属于她的鲜血流淌,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生机。存在眼眶中的泪水溢出,挂在斯蒂芬妮美丽的脸颊上,露出她藏在眼底深处的灰色绝望。
斯蒂芬妮脑海内一处黑色空间中,危险的气息弥漫四处,在这其中,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某处天空,那里一个泛着神秘色彩的光团缓慢坠落,那是一个人的心智和灵魂。
“来吧,把你的灵魂交由我,我会帮你化解所有的痛苦!”
仔细听去,竟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和斯蒂芬妮的声音极为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冷冽。
黑暗中,那团泛着神秘色彩的光团坠落的速度愈加快速,那双漆黑的眼睛中随之也多了几分喜悦。可是,就在光团即将坠落下来时,它忽然停住了,一道白色的光艰难地闯进这里,止住了光团的下坠,将它再次牵引向天空。
“吼——”一声可怕的嘶吼响彻黑暗空间,接着是那个少女的声音,“白子,又是你!我跟你没完……”
黑暗空间中,少女愤恨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眸子也无力地闭合起来。
“不要!”龙牌的光芒这时已经收敛,斯蒂芬妮猛地坐起来,脑门冷汗直流,大口喘着粗气,“是梦……可是和真的一样,梅甘阿姨……”斯蒂芬妮的声音有些悲伤。
嘭——
昏暗的房间内,斯蒂芬妮看向门口处,借着走廊里的光芒,她知道了粗暴打开房门的人,是会长。
“你醒了!”
紧接着,克里、米娅和香农也挤进房间。
米娅打开挂在房顶的水晶魔法灯,脸上的焦急出现在斯蒂芬妮眼底,不禁让她异常疑惑。
“我的天啊,你没有事真的是太好了,你刚才差点把我吓死!”
米娅抱住斯蒂芬妮,这让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斯蒂芬妮感觉很安心,她能明确感受到米娅关切她的心意,温柔的令人舒心,能够忘记所有不快,所以她也回抱米娅,告诉米娅不必为她担心。香农坐上床,靠在两人身上,斯蒂芬妮笑着摸摸她的头。
会长和克里退出了房间并关上房门,走回一层。
“看样子暂时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会长的回答让克里长舒一口气。
晚餐很丰盛,简直不亚于三人初次入住蜜珠时的晚餐,可是斯蒂芬妮表现的食欲不佳,吃了一点东西后,便回房间休息了。
米娅担心斯蒂芬妮的身体,因为她已经接近两天没有吃饭了,于是让香农出马,端着一碗粥去了斯蒂芬妮的房间。香农端着粥进到斯蒂芬妮的房间,先是询问斯蒂芬妮哪里不舒服,然后传达了众人和自己的担心,最后斯蒂芬妮不忍心再让香农把端来的粥端回去,勉强喝完将香农送走,倚坐在床上回想着今天下午做的梦有何意义,而这一思考就是一整个晚上,但到了晨阳初上也没得出结论。
在斯蒂芬妮喝了香农送去的粥后,米娅放心了不少,当晚也没有再去打扰斯蒂芬妮的清净。会长和克里见蜜钻没什么大事后,晚餐过后又溜到老酒偷喝酒去了。
“我估摸着,小姐应该是记着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嗯,那种场景对第一次经历杀人的人来说着实难了点,我还记得我当初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连着好几天吃饭不顺心睡觉不安稳,总想着那个被我杀的人,不过后来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唉,我家小姐真是命苦啊!”
“苦?苦啥?你不是还想她回王都为你家子爵正名的吗,王都那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哪到哪,而且最近北方传过来的消息不怎么乐观啊,就算有三大公爵的泰格拉公爵统帅战线,国王在后方大力支持,可是还有好几座大城接连丢了……”
会长的情绪变得有些低沉。
“你怕什么?就算柯蒂卡打过来,还能把我们怎么着?”
“嘿嘿,我怕的还就是这个,你老哥对这种消息不感兴趣才不知道,这可不是一场正常的战争,据说北方边境有好几个家族想要避免战祸投靠出去,结果人家不收,直接杀了!”
克里眼一瞪,不相信,难不成柯蒂卡的人傻了不成?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哈哈,好吧,我承认这是传言,真假不定,但是有一条可是真的,柯蒂卡军队里出现了大量魔法师,实力强大,不像是柯蒂卡王国军队培养的,就是因为这些强大的魔法师,将战争的平衡打破,才导致泰格拉公爵连失了好几座大城,现在南方王都已经开始号召各个魔法师公会参军,准备北上抗衡柯蒂卡。”
“真的?”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就怕到时候把我们也卷进去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低迷,这对他们来说的确不是好消息,半晌后,克里说道:“若是魔法师公会参加国战我们这的确不安全,既然这样,或许应该提前回王都了,反正我们公会就这几个人,应该不会引起王都重视。”
“希望如此吧……哼!管他呢,打破天也不关我事,最好让那些住在王都的家伙上前线,正好咱在后面看热闹!”
会长提到王都显得气不打一处来,灌了几口酒,然后突然一脸坏笑:“对了克里,你不是想提前回去王都吗!”
克里点点头。
“那斯蒂芬妮现在这种状态也不好去王都不是?所以,我想让斯蒂芬妮见见那家伙!”
克里先是皱眉,不明白会长说的是谁,接着反应过来,可是他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会长所说的那家伙在克里看来可是十足的危险分子,尽管这有可能会促进斯蒂芬妮快速走出第一次杀人的阴影,但是对斯蒂芬妮以后的影响是好是坏实在说不准。
“嘿嘿,怕啥,那家伙又不会害了斯蒂芬妮,我们写封信传给他,把情况说明,让他稍微注意一下就行!”
斟酌一番后,克里一声叹气,道:“反正你是小姐的老师,你看着办吧!”
会长脸色一变,呆愣道:“我去,你挺老奸巨猾啊,把所有责任甩给我!”
克里把酒杯里的酒喝光,丢下一句“我不管,主意是你出的,学生是你的,你看着办呗”,出了老酒回蜜钻去了,老酒只剩下会长孤单一人,陪着酒杯独饮。
“真是的,陪我喝完再走不行?嗯,对了,好久没和那家伙喝了,不知道酒量长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