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能燃烧多久？
叶生足足看了一夜；满腹心事让他睡不过去；硬是盯着堆满残骸的高大火堆守了一夜。
期间矮个子来送过一些褐黑色的面包和肉干，他只吃了一点便放下——究竟不如现代社会的吃食，勉强两口已经很要命了。
聚集在小镇的军队足足有一百人，是搜寻纳特残军的先锋军之一。
叶生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场仗打了足足3年，最近才获得了3年以来第一场大捷。
从他门口中，叶生听见了“龙”这个词，看他们的语气，这“龙”是助他们取得大捷的功臣。
矮个子唤作珀修斯，听说是平民出身，没有姓，是个热心情的好少年。
“小哑巴！”珀修斯提着两袋子奶酒走过来，甲胄和佩剑叮当作响，“但丁堡的领主派了人来，听说北边失去领土的三王子亚瑟会带着一批选民来这里，还会运来粮食和种子。据说但丁堡愿意支持三王子在此安居。女王也同意了——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或者跟我们一起回但丁堡。你觉得呢？要跟我们一起回但丁堡吗？”
叶生抿着嘴，直视着火焰，究竟什么时分也辨认不出来，看月光偏向一方，可能是深夜或者凌晨了。
叶生摇摇头，指了指燃烧的大火堆。
珀修斯一阵遗憾，递给叶生奶酒：“没关系的！你是个勇士！能从那样的屠杀中活下来！勃列维奇说要带人追击纳特人，不过不放心，让我留下来等待三王子到来，到时候我们来切磋！”
叶生闻言怔了怔，这人真是热情过头……
珀修斯仰头望着天空，月亮的银辉洒下落在他额头：“要是一直这样胜利就好了！那样一定明年就会停止战争！到时候我就回维托尼亚港，去找莱特林，和他一起出海去找鲸鱼！你知道鲸鱼吗？那家伙跟船一样大！听远行的冒险家说那是龙的子嗣，是海中的霸主！”
有海！叶生默默记下来，默念了几遍维托尼亚和莱特林。
“可惜你不会说话！”珀修斯喝着奶酒，脸上升起红晕，“要不然你就可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勃列维奇怀疑有人给纳特人偷偷送了消息，不然他们没那么快找到这个镇子——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追上了！”
叶生看着珀修斯，张开嘴又闭上；多事之秋实在是不能不小心应对。好在镇子上人都死光，不然叶生铁定倒大霉。
“珀修斯！”那狮子脸的勃列维奇像山上落下的巨石一般走过来，“镇子就交给你了！我留下了两个弓手，三王子交接完毕你就直接回但丁堡吧！”
珀修斯举起奶酒：“没问题长官！”
接着勃列维奇带着大票的人马举着火把匆匆远去。
身下的四人远远的注视着，其中三个祈祷着好运光临；叶生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此时最好的选择，还是先安顿下来，起码得想办法解决语言的问题。
“我们分三班倒吧！”珀修斯对着两个弓手说，“我站第一班，有事就敲响镇钟！”
“这哑巴呢？”那两个弓手指着叶生问。
“他才经历了巨变，让他好好休息吧！”珀修斯拍了拍两个弓手的肩。
两个弓手尽管不情愿，可也没办法，只能听从。
这时叶生站了起来，拍了拍珀修斯，指了指钟楼顶上，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去？你确定吗？这样的话，我们就四班倒吧。记着时间！有事就敲钟！”珀修斯看着叶生坚定的眼神，还是同意下来。
叶生向三人微微点头，快步走上了钟楼。
钟楼是最高的地方，那群屠杀的纳特人来得太快，也走得太快，以至于钟楼一点损害都没受到。
叶生张大眼睛找出了两条大路，都是顺着镇子口的方向分为向河和向山两个方向。向山那边便是纳特人奔袭的方向。
按珀修斯的说法，三王子应当是从河那边过来。
叶生坐在背风的里墙，从瞭望孔盯着河的方向，寂静一片，只有河面反射着一道银亮的月光。
长风呼啸，绿影遍野；叶生不由得思念起过往，才恍然，几乎是浑浑霍霍过了二十来年。
“你，是，远来者……”忽然一阵似有似无的女生呢喃惊醒了叶生。
他猛然看出去，却还是风吹影舞，并没什么异常。
“你，是，远来者……”那声音若有若无，又开始在叶生耳边回荡。
叶生环顾四周，并没什么怪异的人或物。
“谁？”叶生小心询问。
“你为何助他人？”那时远时近的女声又响起来。
“谁在说话？”叶生握紧剑柄，微微附身，随时准备跑路。
“风！”那女声忽然靠近叶生的耳朵眼似的超级大声，吓得叶生拔出剑回身，却什么也没有。
“远来者！”这次叶生听得真切，好像是墙对面，他慢慢靠近瞭望孔，想接着光线看看是谁在捣鬼。
“不要那么傻。”忽然女声从头顶传来！
叶生仰头一瞧，一个包裹在绿披风里的妙曼身影倒挂在天花板上。
“你为何助他们？”
“你是谁？”叶生强装镇定，拔出剑双手紧握，手心出了一层细汗。
“你为何助他们？”一道绿光攒向叶生，中途分成三份，带着弧线飞向叶生的眉心胸膛和肩膀。
叶生脸色大变，赶紧向左侧身让过右边肩膀那道，铁剑一竖，挡下了刺向眉心和胸膛的两道。
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叶生连人带剑推道墙上，不过那三道绿光也落下来，原来是三支小箭，绑着绿色的翎羽。
“我吃你家柠檬！”叶生怒从心中起，抄起地上的果篮子就往上甩。
那绿影轻轻一飘让过，随手一挥又是三支小箭袭来。
叶生紧紧盯住三支小箭，略微辨别方位，身形一矮让过一支，左肩一缩又让过一支，手里铁剑顺着左肩横在左肩上面，果然“铛”的一声挡住了最后一支。
那绿影瞧见，翻身飞向楼梯口，引入其中消失不见。
叶生吞了口唾沫——他不太敢去追，钟楼顶上还能照见月光，那下面乌漆嘛黑啥都看不清，被埋伏了就完蛋！
等了一会儿，不见声响；叶生长舒了一口气。这女刺客哪儿冒出来的？
为啥是刺客？见不得人不是刺客是啥。
叶生敲了敲钟，想确认其余三人的死活。
“集合！”珀修斯一声大喝，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瞧了一眼钟楼，猴子一样窜进了钟楼，几秒钟就上到顶上。
那两个弓手一齐出现，也飞快跑上钟楼楼顶。
“什么事？什么事？”两个弓手弦上搭着箭，大声发问，好似随时要把箭发出去一样。
“刺客！”珀修斯大叫一声，低头捡起地上一枚小箭，又四下仔细数了数，数完才双眼冒光的盯着叶生，“你这么厉害？竟然全部都拦下来了！”
叶生摇摇头，伸出食指比了个1。
“只有一个？”珀修斯皱眉。
叶生点头，指了指楼梯口。
“从那里跑走了？”珀修斯倒吸一口凉气，脸都吓白，这要是被埋伏一下，他刚才就交待了。
“别落单！”珀修斯朝楼下大喊，“刺客只有一个！多点火把！把镇上都照亮！”
“小心着点！”两个弓手回应道，一人拿了一根火把引燃，顺着月光慢慢把大火堆周围的小巷子率先点亮。
“走！”珀修斯拉着叶生也加入了安装火把的行列。
四人一齐安装了二十来个火把，一眼看去，每条路上都立着一根，镇中央钟楼下面，大火堆更是亮得发白。
“没发现！确定没看错吗？”两个弓手全神贯注的拉着弓弦，四下寻找。
“你们看这个。”珀修斯拿出那绿翎的小箭。
两个弓手双眼一瞬间瞪得老大惊呼出来：“绿影军！”
“你们认识？”
“你入伍时间短没见过；这东西涂有剧毒！”两个弓手你一言我一语，“是纳特人随军的刺客用的；擦破点皮就会要了你的命！”
“尼玛！”珀修斯吓了一大跳，赶紧扔了出去。
“哑巴兄弟这么厉害？”两个弓手向叶生投去敬佩的目光，“这些刺客起码都是骑士级别！”
“小哑巴你是骑士？”珀修斯闻言眼中发光，盯着叶生像在看金子一样。
叶生耸耸肩，挺了挺腰杆儿，伸出手掌下压，表示要淡定。
“放心吧！”两个弓手收起弓箭喜笑颜开，“那刺客准是在哑巴兄弟手上吃了亏，今晚估计是不会再出来了。”
珀修斯呼喊了一声，一把揽住叶生肩膀：“小哑巴，不对，哑巴哥你一定得教教我！我考了好多次，还是个准骑士！勃列维奇说我缺乏历练，可是到底缺什么历练他又不说！搞得我很郁闷！”
叶生腼腆一笑，点头答应下来——他是个屁的骑士，不过借鉴一下军训的内容倒是可以忽悠一下。
那两个弓手过来和叶生握手：“哑巴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起初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不过想一想，能在那么残酷的屠杀中活下来，你一定是个厉害的大骑士！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一定不要觉得麻烦，我们随时恭候！”
珀修斯见着这一幕，简直开心满怀，拍着胸脯喊道：“今晚别站岗了！我们来喝酒！反正要防着刺客！不如边喝边等！到了天亮，等三王子他们来了我们在好好休息休息！”
“好！走走走！”两个弓手拍手赞成。
三人簇拥着叶生回到镇中心，拿出来五个酒袋子，都是带着奶香的奶酒。
叶生本来是不大喝酒的，但见他们兴致这么高，也慢慢喝起来。
“哑巴哥啊！你身手这么好！怎么会待在这么个小镇上呢？”酒过三巡，珀修斯脸带着红晕，半个身子挂在叶生肩上问道。
叶生笑了笑，不敢言语——这一言语要露馅的，要倒大霉！
“哈哈哈哈！”两个弓手指着珀修斯大笑，“哑巴兄弟准是哪家的大骑士！我猜，说不定就是隐在这里等三王子的呢！哈哈哈！”
“！！！”珀修斯背一凉清醒过来，他被弓手的话给惊到了，因为仔细想想，一个大骑士，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如果他隐在这里是为了等三王子的话——嘶！那得是多深的谋算？要知道，三王子也是临时起意申请来这里的，那时候镇上还没发生屠杀呢！
叶生偷偷看着珀修斯的神态变化，默默喝着奶酒，心里已经泪流满面——你们能不能别他么再脑补了，哥哥我已经快被你们吓尿了好吧！
珀修斯瞄了瞄两个弓手，发现两个弓手已经睡过去，便偷偷凑到叶生耳边问道：“哑巴哥，你是不是打算投奔三王子啊！你是不是很看好三王子啊！是的话你就点头！不瞒你说，我也看好三王子！如果三王子真如我听闻的那样有勇有谋，我就不回但丁堡了！有三王子在，我一定能成为骑士！甚至爵士！搞不好以后能当大公爵也说不定！”
叶生满头黑线，无语的看着犯傻的珀修斯；想否认又不想打击他积极性，只好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珀修斯见状大喜过望：“太好了！哑巴哥！明天等三王子来了咱们就一起去宣誓！我想三王子选择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翻过外面那座山，就是纳特人的地盘！三王子果然有勇气！”
叶生翻了翻白眼，心想你高兴就好，便闭目养神起来，不一会儿就失去知觉睡了过去。
珀修斯见三人都睡过去，这才放下奶酒，捡起一根木棍捅了捅越烧越旺的大火堆，嘴角微笑着呢喃：“可惜队长跟错了人；不然有队长那一百人相助，三王子殿下就能有人可使，到时直接摘了但丁堡的旗帜就可以了；可惜勃列维奇只是个莽夫，难堪大用。大王子和二王子又眉来眼去……龙族也偏向大王子一方，不然三王子也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那可恶的女王也偏心得紧！看着吧，等三王子羽翼渐丰，这些人都要死！”
珀修斯眼中凶光渐露，从背后摸出两支带绿翎的小箭，缓缓走向歪在地上熟睡的弓手，轻轻的一人扎了一个，拍拍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又回到叶生旁边，看着叶生陌生的脸庞，摩挲着下巴，手里又摸出一支小箭，不过却迟迟没有下手。
沉思了良久，他将小箭一把扔进了火里，便贴着地面睡了过去。
月亮越来越斜，长风依然呼啸；那月光从钟楼的的瞭望孔洒下，其中有一束透过木板间的缝隙，照在楼梯下面的角落，那角落放着一叠绿色的衣衫和几支绿翎的小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