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儿姁跟着母亲去田家拜见姨母。
“这是儿姁吧,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田臧氏感慨。
“见过姨母。”儿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当这是自己家就好。”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支银簪子,插在儿姁发髻上,“这只簪子便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了,小女儿家带着正好,你可别嫌弃礼物不够贵重。”
田臧氏格外亲切,儿姁初次见到姨母,还有些拘谨,连忙客气道:“谢谢姨母,儿姁很喜欢。”
田臧氏笑着点点头,又转而问道:“姐姐,我记得儿姁今年及笄,可许了人家?”
“儿姁八字硬,老家那边倒是一个合适的都没有,这亲事就一直没定下来。”儿姁母亲感慨。
哪是八字硬啊,槐里老家谁人不知王家次女邪性,是出了名的鬼目女,谁敢跟她定亲。
“不着急,如今到了京城,咱们慢慢相看便是,必让儿姁嫁个好儿郎。”
两姐妹说着家常,儿姁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吃着点心。
姨母家真好看,据说这只是田家在京城的宅子,若是在长陵的祖宅,更是精致。
正说着,一青年男子从门外进来,行礼道:“见过母亲、娘亲。”
“信儿,来得正好,这是你二妹妹儿姁,你还没见过吧。”姨母转头又对儿姁说道:“儿姁,这是你信哥哥。”
两兄妹相互见了礼,儿姁好奇地打量着初次见面的哥哥,丰神俊朗,英姿飒爽,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儿家。
儿姁父亲魂魄见到儿子,也甚是激动,忍不住直点头。
“信儿,花园里的牡丹开了,带儿姁妹妹去看看吧。”
两个小辈告退,臧氏姐妹说起了悄悄话。
……
两兄妹在花园里走着,慢慢聊了起来。
“姁妹妹何时到的京城?”
“今晨方到。”
“咱爹可也来了,怎么没有一起过来田府?也好,晚点我送妹妹与娘亲回去,顺便拜访下爹爹。不知道爹爹喜欢什么,我好准备一下。”田信似是很开心,一下话也多了起来。
“信哥哥,爹……爹爹去年冬天病逝了……”儿姁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低。
田信的笑容凝在那里:“这样啊……”
半晌无言,儿姁抬起头,只见田信杵在那,眼泪一滴滴从脸颊滑落。与初见时的英气相比,此时的田信多了几分柔美。
父亲王仲生前确实俊美,王家三兄妹都完美继承了父母的长相。
一旁父亲的魂魄,也在垂泪,两人落泪的模样一般无二,自成一景,只是此时田信看不见罢了。
儿姁先前不确定田信对于生身父亲的态度,毕竟父子并没有见过,此时心下有些感动,对这位信哥哥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信……信哥哥,是儿姁没有照顾好父亲,是儿姁无能,信哥哥莫要伤心。”儿姁因为能看见鬼魂,所以对于生死离别看得比较淡,只能笨拙地说着安慰的话。
田信哽咽着摇了摇头。
“信哥哥,爹爹看到你如今过得不错,心下也会很安慰的。”
田信缓了好一会,才能说得出话来。
“妹妹,给我讲讲爹爹的事情吧。”
儿姁点点头:“爹爹是个教书先生,平日里爱看看书写写字,最爱说的就是私塾里的事,他有几个学生,可顽皮了……”
儿姁给田信讲着过去的事情,一旁父亲也甚是感慨,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田臧氏身边的丫鬟过来请人:“大少爷、表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们过去。”
“父亲也回来了,我们过去吧。”
田信领着儿姁回到屋里,此时田老爷坐在上首,和田夫人给人的感觉很像,甚是亲切。
两兄妹行过礼,田老爷客套了一番,大家这才坐下。
“信儿,我与你母亲、娘亲商量过了,有件事情也要听听你的意思。”田老爷开口道。
“父亲请讲。”
“王家你爹这一脉,不能断了,所以想着你的族谱还是迁回王家,好延续香火,名字改回王姓。但你依旧是我的长子,我田家的大少爷,你意下如何?”
“儿子无异议,王信谨遵父母之命。”
“那就好。还有儿姁,你姐姐王娡名义上是我田家的大小姐,那你就是我田家的二小姐,今日回去后就收拾下行李,选个吉日,和你母亲一并搬来我田家。”田老爷笑呵呵地说道。
儿姁不明所以,抬头看向母亲,母亲微笑着点点头。
“是啊,都是一家人,住在一块,既热闹又好照应。”田臧氏附和道。
儿姁起身行礼道:“多谢姨夫姨母抬爱,儿姁谨遵长辈安排。”
一家人和乐融融,直到吃过晚饭,王信才送母女二人回去。
……
睡前,儿姁好奇问道:“母亲,我们为什么要去田家?”
“自然是为了你。”王母教导道:“田家需要女儿去巴结权贵,而母亲希望你过上好日子,说得难听点,便是各取所需。”
“女儿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儿姁嘀咕。
“傻孩子,日后你就会明白的。今日早些休息,晚上我还要在梦中与你父亲叙叙旧。”
“好,许久没有和母亲一起睡了,甚是想念。”儿姁撒着娇,不一会便睡迷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水声作响,儿姁恍惚间听见父亲说:“没事,睡吧。”
再醒来,天已经蒙蒙亮,床上却没了母亲的身影。
“娘,我起来了。”儿姁大声喊着,起身穿好衣物。
转身看见娘亲和父亲坐在桌前,有些怪异。
“父亲,母亲。”
王母示意让她坐下:“儿姁,母亲这一生幼年享尽了荣华富贵,不料家道中落,接下来就为妹妹、为儿女过上好日子博了大半辈子,结果恰强人意,只因我始终知道田家姻亲是手中最大的筹码。”
“母亲对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你姨母和长兄看护着,田家定会为你找户好人家。但你此生注定不凡,或许有一天,阴阳眼就会成为你手中最大的筹码。”
儿姁安静地听着,不敢接话,因为她发现母亲浑身湿透,隐隐猜到了什么。
“说起来,唯一愧对的便是你的父亲,我从来没为他着想过。这辈子已经弥补不上了,但黄泉路上,不能让他孤零零地走,我陪他去,下辈子我什么也不管了,就与你父亲厮守一生。”
儿姁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母的魂魄抚摸着她的头,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父亲王仲、母亲臧皃,安心上路吧,愿来世一生顺遂,喜乐安康。”儿姁磕头道,再抬眼,父母的魂魄已经消散于世间。
……
儿姁去田家报了丧,王母跳井随夫而去,田夫人闻讯悲痛不已,一病不起,王信更是哭晕了好几次。一应丧事,只得由田家的两个儿子田蚡和田胜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