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一听,噫,这怎么行呢?我们是亲亲的兄妹俩啊,怎么可能成亲呢?不行不行,万万不行,神仙你还是另想办法吧!那神仙一看兄妹俩都不同意,就问他们,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成亲呢?兄妹俩一看旁边有一扇石磨,就对神仙说,要我们兄妹俩成亲,除非把这扇石磨的两爿从这棵树上推下去,如果这两爿石磨滚到地上后还能合在一起,那我们兄妹俩就成亲!对了,神仙,这棵树叫什么名字啊,神仙说,这棵树叫梭椤树,你们没听地上的儿童唱过吗?梭椤树,梭椤桠,梭椤树上有人家唱的就是这棵树。你们是说把这扇石磨分成两爿推到树下,如果它们合在一起了,你们就成亲?兄妹俩不本情愿,但说出口的话不能不算,只好勉强答应了。
那女神仙就叫那兄妹俩自已去推,每个人推一爿,兄妹俩心里本来就十分不愿意,但神仙的话又不敢违抗,只好各去推一爿石磨。为了让这两爿石磨不能合在一起,兄妹俩每人推着一爿石磨走到走到梭椤树的两边,用力朝下一推,那两爿石磨就从梭椤树滚下来了。当那两爿石磨滚到地上的时候,无巧不巧刚好合在一起,兄妹俩一看傻眼了,没办法,只好就在那梭椤树顶成了亲,兄妹俩心里还是不乐意,所以他们并没有同房,但是不久妹妹就怀孕了,到临产的那天,妹妹生出一个红色的巨大肉球,那肉球蹦到空中,一下子就炸开了,从里面蹦出很多小人,纷纷从梭椤树滑到地上,安家业立。后来,一代一代香火传递,就繁衍成现在的土家人!
文书老汉眉飞色舞把这个神话故事讲完,我倒没什么,因为这个故事我爷爷在世时也给我讲过,覃瓶儿却听得津津有味,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文书老汉不放。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暗道寄爷怎么还不来呢?
文书老汉见有了听众,吱地喝了杯酒,说得更起劲,“其实呢?土家人在以前自称‘毕兹卡’”
“毕兹卡?什么意思?”覃瓶儿打断文书老汉,这一老一少聊得越来越投机。我心里一动,久等寄爷不来,说不定能从文书老汉的“龙门阵”找出些线索,开始专心听文书老汉讲起土家族轶闻趣事来。
“你这个娃娃莫急啊——‘毕兹卡’中的‘卡’字是人的意思!‘毕兹’两字的含义到现在还没弄清,但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本地人’的意思!”
“为什么还没弄清‘毕兹’这两个字的意思呢?”我也来了兴趣。虽然我对土家族的历史多少了解一点,惭愧的是并没有深入研究,此时从一个最接近那段历史的人口中听来,格外振聋发聩。
“你和鸟鸟这两个娃娃,唉!只晓得饭熟了就吃,瞌睡来了就睡,哪里去关心土家族的历史呢?唉!这些东西可能没有几个人晓得了,都随着老班子的过世埋在黄土里了!唉!”文书老汉三声长叹,呛得我脸上热轰轰的。
我急忙给他老人家杯子倒满酒,陪笑道:“这不,还有您家在世吗?您家就是土家族的一本活书呵,我们现在读也不晚嘛!”
文书老汉又长叹一声,“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我们土家族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自己的文字。既然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就没有自己的史书传下来,知道‘毕兹’这两个字含义的人恐怕骨头都能打鼓了!”
“呵呵,怪不得我们土家语听起来有滋有味。”我笑笑说。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听过土家语?你是说我们现在说的话?那叫‘方言’,不是土家语!”文书老汉吹胡子瞪眼睛骂了我一句。
我大吃一惊,我说了二十几年话,第一次知道我说的话竟然不是传统的“土家语”而是方言。
文书又唉了一声,“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崽崽!那段历史,被时间一冲,早就渐渐隐去,你们又从哪里去晓得呢?”沉默了一下,见我们都听得很专注,他继续说:“你们晓得不?我们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其实是山大人稀,与世隔绝,古有‘汉不入蛮,蛮不出峒’的说法”
“蛮?峒?”我睁大眼睛。
“莫打岔——在很久以前,我们被汉人称为‘蛮’,直到唐朝末年才有‘土人’‘土民’的说法。元朝开始设置‘土司’制度,到清朝实施‘改土归流’,也就是把地方自治政权纳入国家统一管理,才出现了土汉人民混居的局面。土家人也开始用汉语作为通用语言,到清末,某些地方志才出现‘土家’这一说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土家族才正式成为五十六个民族之一。”
这一番土家历史叙说下来,听得一屋人耳目一新,啧啧称奇。我想,这些历史片段虽然与覃瓶儿背上那幅绿毛图无关,倒也不失为一道很好的下酒菜。
“那我们土家人到底是从何处起源的呢?”我饶有兴致地问文书老汉。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听老班子说过,我们土家族人是白虎之后”文书老汉沉吟着说。
白虎???“叮”的一声,我手中的酒杯在火塘的青条石上摔得粉碎。“白虎”这两个简简单单的汉字,从文书老汉的口中说出来,犹如一道炸雷,“轰”的一声击穿我的心海,我浑身的神经像被开水烫了一下,脸上瞬间变得一阵热一阵冷。
屋里的人除了覃瓶儿,全都被我惊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白虎!白虎!白虎!我痴迷着眼,喃喃地说。六月初六那个“鬼压床”梦境按都按不住,突突地从脑海里冒出来,刺激得我眼前发黑,屋内的电灯霎那间就失去了光亮,屁股下的木椅子也似乎变得软绵绵。到目前为止,爷爷、黑蟒、白虎、黄衣少女、不明物这几个人或物,只剩下黑蟒和梦中黄衣少女手中的不明物没在现实中找到影子了。
——那个怪梦越来越诡异神秘!
我点燃一支烟,强自稳定心神。覃瓶儿伸手拍拍我的背,示意文书老汉继续说,文书老汉疑惑地看我一眼,“白虎有什么好怕的?‘廪君死,魂魄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这句话很多老班子都说过,很多年纪大的土家老汉都晓得,说得就是土家祖先巴务相死后变身为一头白虎,世世代代保佑着土家子民,所以,现在都有很多地方都还有白虎庙——白虎,是传说中的祖先,你怕它干嘛?”
他老人家哪里晓得我心里的苦衷哟!“我我”我嘴张了几张,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一旦开口,非得把六月初六那个怪梦讲个清楚,这就牵涉到覃瓶儿背上那幅诡异的绿毛图。而到现在为止,几个老辈子还以为覃瓶儿真是我的大学同学,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件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就发生在我身上,而且过程非常复杂。几个老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深受当地传统文化影响,一旦竹筒倒豆子,他们会不会立马上纲上线?又怎么看待覃瓶儿呢?
“正月里来是新年呐嘛依哟喂,妹娃儿去拜年啰喂,金那银儿锁银那金儿锁,阳雀叫的嘛是那恩打哥妹娃儿要上船,哪个来推我嘛”一听这略显苍老声若洪钟的声音哼着《龙船调》,我心头狂喜,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我都差点急断肠,总算把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