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与家妹已叨扰多日,不忍再添诸多麻烦,遂离去,切莫忧心,勿寻。——洛卿”
“这孩子也太犟了啊,我们终是对不起他们!”柳婶颤着手拿着辞别信低声喃喃着。
柳叔接过信粗略扫了一眼那上的内容,粗着嗓子安慰她道:
“随他们去吧,我们整日与他们呆在一处,终会让他们心里更难受,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阻不了!”
一个月前
莫珞病重,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可洛舸身为她的夫君,不论莫珞如何劝说,都不愿意弃了她。
一日傍晚冒雨为夫人寻药,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马车撞了。
本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怎料头正好碰到路边的石头上。
马车上的柳默仁,正想着一会儿回家后要吃什么糕点。
忽的觉着车子剧烈地晃了一下,马儿也不走了,就想问问前头的车夫发生了什么。
却发现车夫早已不见了踪影,就下车看了看,就这么猝不及防看到洛舸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腿都是都是抖的。
但他没有逃跑,而是抖着手给洛舸撑了把伞,自己跑去找大夫了。
可惜大夫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柳默仁脸色一白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大夫看清状况后,怕招惹事端,逃也似的走了。
柳默仁就坐在路边抹眼泪,抹着抹着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就干脆不擦了。
就这么边哭边等,等着洛舸的家人来寻他,嘴里还喃喃着:
“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呜……”
后来他真的等到了,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同自己差不多大,柳默仁一看更慌了,结结巴巴提高了嗓音道: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孩子看到满脸是血的爹,父亲手里还紧紧握着救娘的药。
他瞳孔缩了缩,蹲下身直直望着父亲的眼睛,那双眼睛像往常一样睁着,只是再没有了光彩。
他伸出手抚着父亲的眼在上面停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
“帮我把他带回家吧,我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柳默仁揉揉眼睛张了张嘴道:“好……好。”
家里,七岁的妹妹洛鸯正跪着趴在莫珞的床边,摇着娘亲的胳膊问:
“娘亲你怎么不理我了呀,你看看鸯儿好不好?”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娘亲越来越冰凉的身体。
方才娘突然要兄长把爹找回来,兄长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着急忙慌的出门找爹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爹还没回来,娘就不理人了……
洛鸯转头看见兄长和一个不认识的哥哥把沾着血的父亲抬了进来,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半个时辰后,柳默仁把爹娘柳坤和孟荞叫了过来,抽泣着把事情磕磕巴巴讲了一遍。
孟荞身体本就有些羸弱,听了这话后想道:
“这不是断了人家的顶梁柱吗!”便眼前一黑直接向一旁倒了去。
这一夜对洛卿来说做梦似的,可真是好漫长啊。
他温了之前的汤药想喂要给娘喝,却发现娘亲怎么也不往下咽。
苦涩的汤药流的满脸都是,他就给娘擦去,再接着喂,他哄着:
“娘,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他端了水想为爹清洗清洗干净,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就在他决定先抽出爹爹手里的药包的时候,却发现他怎么用力都抽不出,他哽咽着:
“爹……娘……你们就这么走了吗?你们让卿儿怎么办?还有鸯儿,让我们怎么办呀!啊啊啊……呜……呜呜……”
一晚上,他觉着自己把所有事都处理的很好,又觉着自己连一点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最后他哭着哭着把嗓子都哭的嘶哑了。
他想到爹曾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于是他不哭了,却不懂为什么眼泪就是不听话,一直流啊流的……
待孟荞醒后,柳坤便同她商议先将莫珞和洛舸厚葬了,再多赔洛卿洛鸯些钱财,让他们自己管着。
后又把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照看着,洛卿始是不愿麻烦别人的,却终是抵不过孟荞的连连相邀。
面上虽是从了,实际上日日思索着离开,便是孟荞总也拦着劝着,最终也还是留了封信便携着妹妹离去了。
孟荞无奈道:“也罢……也罢!走了也不一定是祸。
卿儿这孩子聪明,自然是能照顾好鸯儿,只是他们如今无依无靠,年纪还尚小,让人如何能放下心啊!”
“是啊!”
“默仁呢?”
“不知道……暂且先别管他了,让他一个人静静罢。”
“……也只能如此。”
螺镇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算不上很热,洛卿的额上却已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兄长,我们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啊,要不我们歇歇吧。”
洛鸯趴在洛卿的背上软软的念道。洛卿把洛鸯放下,揉了揉她脑袋道:
“兄长不累,鸯儿饿不饿,兄长给鸯儿买包子吃好不好?”“
好!”洛卿就拉着妹妹的小手去包子铺买了包子。
洛鸯吃着包子问道:“兄长,我们为何一定要离开呀?”
“因为柳叔叔和孟婶婶对我们已经够好了,还给了许多钱财,我们势不可再麻烦他们。
且孟婶婶身子弱,日日瞧着我们,定会心生愧疚伤了身子的。”
洛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
“喔……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洛卿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弯下身子重新背起了妹妹道:
“桐山。”
那是爹娘曾住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