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府东南五十余里处,有座余峨山,一条山道通向半山中的一座大庙,只见庙前一块匾上写“老君庙”三个大字,庙貌庄严,甚是雄伟。
朔风凛冽,暮雪纷飞。
大殿前庭中,左边一株古松,右边一株老柏,双树苍劲挺立,高出殿顶甚多,枝叶密茂,院内留有二三十人,负责警戒。
大殿居中是一座老君像,坐态端庄慈祥,前额有皱纹数道,双耳肥大,颚下长髯飘拂,身披长褂,飘飘然好一派道骨仙风。
自从路不平跌落山崖后,邓东栋便回到丐帮,飞鸽传书各地,紧急召集来诸位执事长老,各地的舵主及八袋以上弟子等三十余人,说有要事相商,这也是自上任冯满天帮主病故后,帮里首次聚齐这么多首脑。
邓东栋对着老君像拜了几拜,然后转身说道:“众家兄弟,自冯老帮主故世以来,咱们丐帮一直群龙无首,散落四处,一直不能聚齐,今日请了大伙来,一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借此之际,兄弟们聚到一起,商讨一下咱们丐帮的百年大计,二来,老叫花子有一事相求,还望众家兄弟能卖老叫花子个面子……”
说着,看了一眼殿前坐定的群丐。
帮会里的各位长老及舵主,能够跟邓东栋平起平坐的,不出三五人,平日里见他闲云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处闲逛,也不怎么热心帮里的杂务,今日突然召集众人前来,定是有大事要商议。
这时,左首边一个身形瘦小的老丐说道:“邓长老,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说,有屁放,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的,什么意思?”
这老丐是帮里的执法长老,素日里为人铁面无私,连邓东栋都敬他三分。
邓东栋拱手道:“薛大哥,不是我老叫花子磨叽,实在是干系重大,不得已才把众家兄弟请来,大伙都知道,我老邓一直是孑然一人,了无牵挂,只因几个月前,老叫花子机缘巧合,新收了一个小徒弟,前几日不幸坠下山崖,至今下落不明,便想烦劳各位兄弟帮忙寻找。”
右边一位穷书生模样四十来岁的乞丐,站了起来,只见他手里摇着一把精钢折扇,阴阳怪气的说道:“邓长老,你那小徒弟,该不会是你私生子吧,哈哈……”
众丐闻言,一片哗然,有的哈哈大笑。
邓东栋闻言,面沉似水,一脸的厌恶,却也不便发作。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丐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邓兄弟是什么人,想来大伙都知道,此事开不得玩笑,大家都尽些心,帮着多加留意寻找。”
邓东栋惨然一笑,接着说道:“多谢陈长老帮兄弟仗义执言,我倒是真想有这么个儿子,可实在比我亲生儿子都重要的多,今日里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叫花子撂这一句话,谁若是能帮着找到我徒弟,我愿唯他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丐更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大家都知道,邓东栋在帮里的分量,在帮里就武功而言,绝无出其右者,可是他一向淡泊名利,一直隐退江湖,不愿参与帮派内的纷争,否则,丐帮的帮主之位,非他莫属,但他今日里,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由此可见他那小徒弟有多重要了。
正在这时,突然自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穷书生模样的乞丐。
只听他冷笑道:“呵呵……邓长老,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仅凭你一句话,就让我们丐帮上下数十万兄弟,为你奔走效命,任你驱使,你以为你是谁?帮主么?”
一席话,搅得大殿内不免又是议论纷纷,嘈杂四起。
邓东栋面色不改,待群丐骚嚷稍静,说道:“于舵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说明白些,若是觉得老叫花子,哪里有做得对不住咱们丐帮之事,你尽管说出来,用不着这么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来挑拨帮会里的众家兄弟。”
那于舵主依然牙尖嘴利地说道:“咱们丐帮自三年前,冯老帮主谢世以来,帮内一直群龙无首,你老人家只管逍遥自在,四处风流快活,哪里还把众家兄弟放在眼中,今日里你有事了,才把大家招了来,莫不是你想做帮主?”
邓东栋高声怒骂道:“于水良,你少特马的在这放屁!”
那于水良不为所动,继续数落道:“你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你一个小徒弟,竟然如此兴师动众,把帮里这些位长老、舵主们惊动了来,你那徒弟是死是活,跟我们有鸡毛关系,大家伙犯不着在这,听你吆三喝四的,是不是?”
一时之间,嘈声四起。
邓东栋脾气再好,此时也是怒火中烧,本来这些日子以来,心情烦躁,此时,再加上于水良这么一火上浇油,哪里还按捺得住,冲上前去,就要理论。
哪知,执法薛长老身形一闪,手提执法竹棒,拦在两人中间,高声喝道:“邓长老,你待怎样?”
邓东栋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一时火大,便冲上前去。
此时,见执法薛长老横在中间,却也不好闹翻,当下脸色一沉,凛然说道:“不错,今日之事确是老叫花子召集的,不过,却不是驱使谁,而是老叫花子有求于众家兄弟,如果谁能给兄弟三分薄面,在下自然记在心里,若是不卖我这个人情,那也没什么,只是,于舵主也犯不着在这煽风点火,说些不三不四的屁话!”
说完,乜斜了一眼于水良。
哪知,那于水良全然不惧,好像铁了心的要和邓东栋过不去一般,依然咄咄逼人地说道:“你也不用说的好听,来糊弄大家。我来问你,你新收的那小徒弟丢了,凭什么让大家伙帮着找?你敢说你没存着私心?”
一边说着,一边挑衅似的拿两只金鱼眼,恶狠狠地瞪向邓东栋。
这时,只见底下有好几位支持于水良的,纷纷跳了出来,嚷嚷着要邓东栋给个说法。
“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说是小徒弟,指不定是哪来的私孩子呢?”
“对,他图谋不轨,说不定他想夺了帮主之位,传给他儿子。”
“大家不能受他蒙蔽,助纣为虐,将来后患无穷……”
……
“啪”
执法薛长老把竹棒往地上一戳,大殿内铺在地上一尺来厚的方砖应声而碎,镇得众人顿时都鸦雀无声,数十名丐帮首领,人人都肃静下来。
只见他环视了一番众人,说道:“大家都是帮里的老兄弟了,咱们有事说事,若再杂七杂八的纠缠不清,老叫花子就要按帮规论处,到那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不给诸位面子。”
正在此时,忽然马蹄声响,踏着那瑞雪,迎着北风,自山下有马匹飞也似的急奔而来,跟着远处传来一两声口哨,在殿外负责警戒的群丐中,有人发哨相应。
陈长老说道:“出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话音未落,只听那马蹄声越奔越快,渐渐驰近,片刻之间,山下两匹马便已疾驰到了殿外庭中,马上二人翻身下鞍,推门便进到殿内。
众丐一看,见自外面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纪在五十上下,紫皮面容,须发花白,抱拳拱手道:“在下是盐帮的宋道山,忝为鄙帮的帮主。”
他又指着身边富商模样的人,说道:“这位便是漕帮的杨三金杨帮主,只因我们二人,与贵帮已故冯老帮主,相识相交多年,今日受人之邀,特来做个见证。”
执法薛长老却与他们皆相识,拱手寒暄道:“有劳二位帮主大驾,不知受何人相邀,又要做什么见证?”
宋道山道:“我们二人受贵帮冯夫人相邀,不揣冒昧,为了贵帮冯老帮主之死一事,特来做个见证。”
殿内众丐一片哗然。
执法薛长老惊问道:“冯帮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望二位明言相告。”
杨三金微微一笑,环视了殿内众丐一番,说道:“诸位长老,贵帮自创立以来,一直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远播于海内外,江湖中提起丐帮二字,无不十分敬重,我杨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今日有幸结交帮内群豪,杨某实在是三生有幸。”
执法薛长老道:“不敢!”
杨三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现有证据,冯帮主系被帮内奸人下毒致死,投毒之人就在贵帮之中,凶手就在大殿之内。”
这一席话便如石破天惊一般,众丐顿时议论纷纷。
邓东栋惊问道:“杨帮主,此等大事开不得玩笑,还请二位帮主拿出证据来。”
宋道山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却并不交给他,而是递给了执法薛长老,说道:“这证据么,就在这封信里,请看。”
执法薛长老打开信来看,一边看一边点头,沉吟半晌,又把信递给陈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