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问道:“这样出场是不是太高调了些?”姜戎笑道:“在阚府和宫中都正面交过手了,也就没必要遮遮藏藏的了,动静闹得大一些,让他们知道咱们已经入宫,也许申公豹就不会再轻举妄动,派这些妖魔鬼怪的来捣乱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中午议事的大殿门口,明亮的车灯照射之下,简公和阚止已经出了门口迎候。
姜戎见到简公一脸的好奇和羡慕之色,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一会儿没事了你可以上去坐坐。”
简公脸色一喜说道:“那敢情好,我早想试试了。”忽然又觉得不太庄重,赶紧咳嗽一声,整整衣冠正容说道:“姜壬恭迎先生回来,先生的事情办得可否顺利?”
看着简公努力装出庄重的样子,姜戎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我的意思啊,我中午说你的那些话,只是让你心中时刻想着百姓,想着朝政,别整天的沉迷酒色和奢华,可没说非让你这样大尾巴狼似的端着。”
简公松了口气,尴尬的转头看了一眼阚止,阚止咳嗽一声,说道:“先生勿怪,鄙国君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上承太公桓公之志,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做一位青史传颂的有道明君。”
看来一个人面临着生死关头还真能脱胎换骨啊,姜戎瞪大双眼盯着简公左看右看,看他贼忒兮兮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有道明君。简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干笑一声说道:“先生请进殿,寡人早已经备好酒菜,专候先生归来。”
内侍摆上酒筵,退出之后,殿内再无旁人。姜戎问道:“田鞅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阚止笑道:“下午已经召他进宫,他的任命已经发了下去,明天上午应该就会转到他的手中。”
简公道:“其他的人选,寡人和右相也在物色,一时之间还难以确定。”
姜戎点头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不要轻举妄动,优先在世家里边找,这样的话帮助你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的整个家族。”
简公略带兴奋的说道:“寡人也正是这样想,还有一件事告诉先生,寡人今天已经传命下去,免除所有临淄平民的积欠。两天以后还会传令,让各卿大夫各安臣道,不得施恩于自己的采邑之外,不得以公事来施私恩。”
姜戎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看上去满不着调的简公还有这份智谋与魄力。看到大家狐疑的目光,简公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也不是寡人一人想出来的办法,主要还是阚卿出的主意。”
看来阚止在政务上还是有一套的,可是之前为什么不早提醒简公?阚止谦逊的笑道:“这些策略早在先君景公时期,贤相晏婴晏平仲就提过,只是一直都不被国君采纳,我看主公有励精图治的志向,这才又把这些方法献了出来。”
看到现在简公和阚止的状态,一改颓废靡靡之气,都有个积极向上的样子,姜戎心情有了些好转。
这时白羽又道:“要想使百姓诚心拥护,需要宽徭役薄赋税。首先说徭役,就完全可以国家出钱粮,农闲时分,以用雇工的方式来解决。这样的话,既不占用农时,又能赚些钱贴补家用,民众受益匪浅。”
简公纳闷道:“这样的话,国家的钱粮岂不是白白的支出,最后不是还要加在赋税上才能收回吗?”
阚止听到这里也是疑问满腹,期待白羽详细的解释一下。
白羽耐心地解释道:“这不是一回事,平民手中有了钱粮,有了稳定的生活,国家的赋税才会充足。更何况本来齐国商业发达,只需宫中裁剪一些用度,就可改善不少平民的生活。藏富于民,才会有一个良性的循环。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你也不用完全都以用工代替徭役,可以分成几步来做。”
洛嫣补充道:“但现在你就要大张旗鼓的宣传出去,把分步实施的时间一一标明,先找一项对平民影响最大的徭役下手,开了一个好头,平民心中有了希望,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的拥护你。”
阚止目光在姜戎等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激动万分,这几位昆仑来客允文允武,都是济世安邦的大才。不由得心中暗道:“祖宗显灵,真正的祖宗显灵啊。”
阚止在旁边暗暗祷告,简公的心中更是兴奋,今天刚刚决定学做明君,就有如此大的收获,这几位仙人能助我的话,不说眼下的困局可以破解,就是恢复桓公的霸业似乎也大有希望,尤其是这位仙姑,才貌双全最好能留下来助我。
正想到这里,简公只觉的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到自己身上,他打了个激灵,没敢去看目光的来源,立刻收摄心神,鼻观口,口观心的正襟危坐。
姜戎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这孙子是灾星还未退,色心又起啊,自己为他四处奔走,可他非但不知道感恩,还总是对自己的女朋友心怀不轨,是可忍孰不可忍,姜戎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指着简公说道:“你再色迷迷的对她有非份之想,信不信我把你抽成一胖子。”
“不敢,不敢,先生千万别误会,姜壬只是欣赏这位仙姑的绝世才华,绝无他意,绝无他意。”简公很识时务的陪笑着说道。
阚止暗自叹息一声,深深地看了简公一眼。他明白,自己的这位主公老毛病又犯了,看来还真的要有姜先生这样的人才能约束住他。
当此关键时刻,又怕惹得姜戎拂袖而去,阚止急忙岔开话题:“先生,要不要把国高两家的甲士调入宫中?”
姜戎道:“这倒不必,申公豹的主要目标是太庙,宫内倒是其次,可以把他两家的甲士调拨一些暗暗的把太庙保护起来。”
说到这里,姜戎忽然想到,现在应该是和简公谈谈太庙的事情了,如果有了三宝在手,自己这边会实力大增,对付起申公豹就更有把握一些。
姜戎慢慢的踱到大殿的中央,回过头来向简公问道:“有太庙中的三件宝物相助,咱们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宝物的归属咱们现在暂且不论,等平定田恒之后再说。就以目前的形势来说,为了保险一些,你能不能去太庙一趟,将三件宝物取出来?”
简公顿时脸上显出尴尬之色,结结巴巴的说道:“先生,这,这件事可,可要从长计议。”
姜戎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怎么?现在火都要烧到眉毛了,你还要推三阻四?”
简公涨的满脸通红,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见气氛渐渐的疆住,阚止只得站出来打圆场:“先生,这中间有很多不方便之处,倒也不是我家主公不肯帮忙。”
姜戎不解的问道:“已经到了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简公向阚止点了点头,阚止长叹一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在太庙之宝的这件事情上,我家主公实在难以开口。这是我齐国之耻,也是我家主公之耻。”
“哦?阚相能否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姜戎问道。
阚止面带惭色的说道:“我等愧对祖宗,太庙中的宝物没能保全,现在已经只剩下两件了。”
“什么,只剩两件了?丢的那件是什么?”姜戎吃惊的问道。
阚止黯然答道:“丢了斩仙飞刀。”
“斩仙飞刀?怎么丢的?被谁偷走了?”姜戎追问道。
阚止惭愧的说道:“不是偷走的,被吴王夫差强行勒索而去。”
“吴王夫差?这里怎么还会有他的事情?”姜戎不解的问道。
阚止说道:“在国君刚刚继位的那年,我齐国十万大军在艾陵大战中败与吴、越和鲁三国联军。损失了以国书为首的重臣数人,革车八百乘尽为吴国所有,甲士伤亡不计其数,致使我齐国元气大伤。大战之后,吴王愈加骄横,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定要我齐国镇国之宝。为避免亡国之祸,我君臣商议之后,只得送出三宝之一,国君亲赴太庙祭拜,武氏四老将我等痛斥一番,这才取出斩仙飞刀。现在国君和我等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找武氏四老。”
姜戎问道:“齐鲁两国渊源甚深,又是相邻的兄弟之邦,怎么会闹到让吴国来插手你们两国之间的事情?”
白羽道:“这件事情乃是田恒一手策划,只是为了自己专权而已。”
阚止道:“白先生这次可是冤枉了田恒,伐鲁的策略是我们君臣在朝堂之上共同商定的。”
白羽笑道:“右相果然是忠厚长者,这件事田恒谋划已久,主要的目的就是借吴鲁联兵之手除去齐国一干重臣。经此一战,国观之父国书等数位重臣战死,高无邳大败而归。从此之后,以国、高为首的几家世卿江河日下,再无往日的威望和权柄,朝堂之上可和田氏为敌的卿大夫一扫而空,为田恒的专权扫清了障碍。”
细细的分析起来,这些话很有道理,阚止也是半信半疑,问道:“这些事情,发生在几年前了,白先生怎么会知道?”
白羽自然不能说自己看书来的,只得顺口说道:“这件事不只是我知道,鲁国孔门弟子子贡更是清楚,他甚至参与了这次谋划。”
姜戎知道子贡名叫端木赐,但也仅限于知道这个名字,对此人做的事情一概不知,他好奇的问道:“子贡为什么要帮田恒?”
白羽叹道:“他主观上倒不是帮助田恒,是为了挽救鲁国,毕竟鲁国是他的父母之邦。结果在他的谋划和游说之下,齐鲁之间的战争,生生地演变成了吴、越和鲁国联合来伐齐国。之后的吴晋争霸和越王勾践伐吴,也是他这一策略的延伸。这位子贡先生可真是旷世奇才,以他一人之智,存鲁、乱齐、灭吴、霸越、强晋,直接改变了齐、鲁、晋、吴、越五国的国运。”
姜戎听得悠然神往,对简公和阚止说道:“像这样的奇才,你们为什么不把他礼聘到齐国来?”
简公和阚止对视一眼,心中说道:“子贡先生的名字我们虽然听说过,但我们又不是神仙,要不是听这位白先生说起这件事情,谁知道几年前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真有这么高的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