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觅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泛出些泪来,“睡吧,不早了。”她边说边拖鞋上床跨过徐渊双腿,床铺很大,宽度足有两丈,她离徐渊不过一米多远。
徐渊皱起眉来,俊逸的脸略微凝滞,“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歪头,理所当然说道:“睡觉啊,还能干嘛?”她开始解身上的衣带,虽然这件衣服又破又脏,穿与不穿没太大区别,但形式还得走走。
“下去!”徐渊厉声呵斥,黑暗中看不清他神情,但语气慌张,似乎是想出手制止南觅,用手勉力撑了下身子又重重摔回去。
南觅倒是被徐渊突然的呵斥给吓到了,手一抖,解衣的动作大了些,生生摩擦在她后腰伤口处,凝血散的效力确实好,她都忘了自己腰后还有伤。
“我凭什么下去?”伤口的疼痛让她心生烦躁,若不是她还有用得到徐渊的地方,她真想直接废了他。
她南觅,千山院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倘若功力好些,都敢叫板各院派长老。
打小她便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出了名的小心眼,忍一时风平浪静这种话对她没用,此番越想越亏,脱口骂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是百灵鸟,叫声悦耳?”
徐渊气得重咳几声,按于胸膛处的手渐渐收紧,“欺人太甚!你有没有羞耻心?!”
“呵,你受伤的时候我寻你身上脉络,哪处没碰过?我没嫌你瘦骨如柴已是好了,跟我装什么娇羞。”
徐渊听了呼吸声越发急促,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好歹一城将军,多年来击退敌方几十余万,统领千军万马,现在竟被说骨瘦如柴,南觅的眼睛怕是糊了层猪油。
待到舒缓些气息后,他愤然开口,“我本以为你……”
南觅懒得听徐渊废话,直接打断,“以为?真是让您失望啊。”她食指抵在唇上,“嘘,睡觉,忘了告诉你,我守信诺看心情。”她撩起破衣盖在身上,骨碌一转窝到墙边。
徐渊闻声,气急败坏的盯向墙边,他拿她没辙,奈何自己武功尽废,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他早将南觅踢下床去。
做人能伸能屈,待他来日好了,再算这笔账。
翌日巳时。
长阳城有大片草原,一年到头很少碰上阴雨天,每日长云万里,艳阳高照,也因此得名长阳城,当你抬头时,能见到几只雄鹰盘旋于天,时常传来刺入天地的鹰鸣。
小屋所处位置特殊,隐在几丈高福德酒楼的阴影中,运气好的话,倒是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内,不过实在萧条。
那鹰鸣尖利得紧,吵醒了南觅,她迷糊的半睁开眼,入眼便是徐渊铁青的臭脸,目露鄙夷,薄唇紧紧抿起。
两个人几乎鼻尖碰鼻尖,她像只青蛙似的趴在徐渊身上。
她揉揉眼睛,再看,没有说话,圆润的杏眼注视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好像再次被男人皮相迷惑。
“起来。”徐渊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字里行间透出满满的嫌弃,如果给他一把剑,他可能会直接斩了南觅。
南觅在千山院野惯了,千山院对男女之间的规矩没凡间那么多,大家又是从小长大的伙伴,自然是当亲人一样对待,长此以往便不在意自己的举止合不合规矩。
倘若把凡间的男女规矩搬到千山院,那你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可南觅和男人走得近,仅次于勾个肩搭个背,再甚不过友好的抱一下,从没有哪次这么近距离靠在男人身上!
她木讷的从徐渊身上爬开,缩至墙角,缓缓伸手拿来衣服穿上,整个过程持续的异常漫长。
“那个……”南觅满脸羞红,眼神飘忽不知看向何处,最终定在徐渊胸膛处,那里还印着血,她睡觉不老实,昨晚很可能踹了徐渊好几脚。
徐渊穿戴整齐,缓缓坐起,一手还扶着床沿,孱弱不堪的样子哪有半点将军风采。
南觅欲开口说话,房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
李祁在外边敲边问,“南觅姑娘,可需用膳?”
南觅一个飞身,慌张跑到门前,看了眼徐渊后才对李祁说道:“不用了。”
徐渊却淡淡说道:“李祁,拿进来。”然后回敬南觅一眼,冷漠,不屑
“将军醒了?”孙钊闻言欣喜的推门而入,南觅下意识躲开,反应要是再慢点,木门就该打在她鼻子上了。
李祁和孙钊穿着普通的布衣,二人匆匆走进来,看都不看南觅,直奔向徐渊,一左一右跪在徐渊面前。
“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李祁道。
孙钊跟着附和,“请将军责罚。”
徐渊将几缕散发拨到身后,“等事情过去,各领二十军棍。”
李祁孙钊并未有任何异议,感激涕零应下。
南觅听后难以置信的眨巴眼睛,她不了解凡间,但听过凡间刑罚,属实叹为观止,刑罚之下,根本不将人当人看。
军棍,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终身残废,一命呜呼。
如此暴行,他是怎么制服手下人的?
“太狠了吧……”她出声嘟哝两句被徐渊听去,后者直接目光冷冽的扫过来,那睥睨众生的气度令她不自觉害怕,他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他的话就是不容置疑的道理。
徐渊让孙李二人起来,三人走进里屋不知说了些什么,待到再出来时个个面无表情,而徐渊换了身干净衣裳,孙钊手上也多了件暗蓝色布衣。
“姑娘,进去换上吧。”孙钊向她走来,双手递上衣服,裹得有些乱的衣服里好像藏有一袋纸包。
南觅接了过来,随后也走进里屋,抖开衣服,那纸包顺势掉落,像朵花儿似的张开,里面一堆白粉,她捡起来,端详一番又闻了闻,原是止血散。
凡间的药物,即便一字之差,其作用远远不及凝血散,倒难得他们还惦念她伤势,心中顿有一股暖流涓涓而过,如沐春风。
看来,凡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世态炎凉,有些人嘴上不说,行动却积极有效,这可比满嘴奉承话实际。
不过她伤势已好大半,暂且用不上这些,她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琳琅袋中。
琳琅袋装世间万物,内里极大,却唯独装不下她的鲛归剑。
南觅缓步走出来,另外三人正在交谈,一见到她便各自散开,不再说话。
孙钊热情上前,“姑娘,我们一会儿都要出去,以免节外生枝,望您耐心在这等候。”
“要等多久。”她问。
“两天吧,桌上有些糕点,屋子外头也有灶柴。”他伸手指向屋外不远处,落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处,“水缸后面有菜有米,您饿了自己做些。实在照顾不周,望姑娘莫怪,待孙钊回来,定为您逢上佳肴。”
南觅微蹙眉头,这是要让她独自过两天,还不能出去的意思。
可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步未曾踏入厨房,别说烧水做饭,就连洗个菜都不会,让她自己养活自己,难如登天。
“真的要走?”她为难问道,细巧的眉微微皱起,弯弯的新月眉好看极了,像是月牙儿般动人,圆圆的眼睛透露出清纯无辜,实在令人不忍对其狠心。
孙钊晃了下神,赶紧看向别处,“对不住姑娘。”
南觅暗自叹声气,不再多说,孙钊替徐渊办事,想来是徐渊的主意,她如果再问下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之后李祁与她交谈了几句,即便之前发生过不快,此番交谈下来,字字句句皆真诚。
唯独徐渊,直至临走都不曾与她道别,连目光也不肯施舍一分。
李祁孙钊面上略显尴尬,她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二人除了利益没有任何真情可言,若说些矫情的话未免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