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启明星于东方亮起,老周和老王依旧坐在老郑的坟前,老王的背上还裹着纱布,二人喝着酒,神色憔悴似是一宿未眠。
东狐羽受叶舞的委托来告诉老周老王二人,要开始上路了。
“周老哥,王老哥,该走了。”东狐羽神色哀伤,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低声说道。
老周盯着没有墓碑的沙土新坟,上面插的是老郑生前的战刀。背对东狐羽,语气低沉地说道:“二十一年前,也是这里,俺和老郑是一起参的军,当时只是普通的小兵,都是一个营的。俺叫他老郑,他那时候喊俺小周,俺们一起护卫这黑风域商路和边防安全,过了两年老王也来了。”
老王转过头,不再看着这矮矮的坟堆,因为舍不得,也因为忍不住的伤感。
老周顿了顿,似乎是在缓和自己极度悲伤的情绪,“俺们三人,白天一起戍边,晚上一起喝酒,都是臭味相投的粗人,猜拳掷骰子,撒泼骂娘也没少干。塞外虽然苦寒,可有兄弟作伴,心里却是暖。如今二十多年了,俺也变成老周了,呵呵。多少和俺们一起的兄弟,生死两茫茫,只留下情谊成永久的惦念。”
东狐羽不知道该安慰老周什么,以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去评教两位饱经风霜的大哥,似乎有些可笑。东狐羽选择了沉默与等待,他知道这两位经历过二十年沙场磨练的人,不会是那般消沉的人。
“岁月不饶人啊!”
老周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完,一坛佳酿大半倒入这十几堆矮矮的坟前。
“以此薄酒祭英灵,魂兮归去……”老周口诵着沙场的祭曲。老王背对着坟堆低声应合。
“老郑以及兄弟们,俺们走了,待此番归来,俺定带你们回家厚葬。”老周一脸坚毅的神色承诺着,双膝跪地道别。
在晨曦的阳光下,在荒芜的大漠中,这个壮硕的汉子,散发着人性的光芒。
这是旅途的第二天,众人收拾好东西再一次出发了。
叶舞一行的物资由于人手不够,转给逍遥派一行人押运,腾出的人手负责保卫叶舞。
至于乾坤袋,虽然可以携带东西,可叶舞的乾坤袋并没有那么多空间,只有几方大小罢了。这东西向来是稀有的法宝,且空间越大越珍贵。
东狐羽敬佩地看着同行的老周和老郑。
二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色,整个人都是精神焕发的,如同往日,即使一宿没睡,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困倦,这是真正的战士,拥有不屈不挠的意志,充满铁血与柔情的内心。
……
在仙宗弟子的后方十几里处,一队人马缓缓地行着。
在巨大的马车里,长发男子跪在肥硕的富商模样的男子面前,低着头。
“魔使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还望魔使大人责罚。”长发男子沉声道,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自责。
“枭,没抢到钥匙,你确实办事不利。”长相肥硕、富商打扮的魔使大人,面目有些狰狞,怒视着这个名为枭的长发男子,毫不客气地指责。
枭跪着的身躯抖了一抖,显然是对这个所谓的魔使大人是极怕的。
魔使顿了顿,平缓了一下面部的表情和内心的情绪,语气变得平缓,说道:“不过这次也不能全部怪你,凡俗的江湖势力皆是散兵游勇,和凡俗朝廷训练的真正高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枭低着的头更低了,表示绝对的忠诚于服从,似乎是在等待魔使大人的宣判。
魔使望着眼前低头忠诚的枭,语气和蔼了一些,“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但也有好的一面。你和你的属下势力,袭杀宗门弟子一行,想来这些愚蠢的宗门弟子会把这笔账记在散修们的头上。”
“只要咱们背后推波助澜,让人族宗门弟子全部身死这黑风域中,那些大人物必定坐不住。虽然门下普通弟子生死不值一提,可仙府传承若被这些大人物知道,被散修们尽皆得了,定然会对黑风域的散修们展开追杀。届时挑起人族内部的矛盾就指日可待了。”
“人族的顶尖战力是各个宗门中的大人物,而人族的中端战力还是人数众多的散修。破坏二者的关系,比拿到仙府钥匙更重要。”
“念你在破坏人族散修和仙门势力关系上,也有不小的功劳,罚你去凡俗继续发展魔族的势力,算是小惩大诫。你可有何异议?”魔使低沉的话语传进了枭的耳中,不停地颤抖着身躯,难掩内心的激动,感激涕零。
“魔使大人,小人没有任何异议!为了魔族的荣耀和魔皇陛下的宏图大业,属下一定贡献毕生精力,去发展壮大我魔族在人族中的势力。”枭抬起来头,长发半挡着瘦削的脸,没有半掩着的脸上,充满绝对的忠诚与谦卑。
魔使欣慰地看着枭,这才是魔族真正的战士,于是安慰地说道:“此番夜袭宗门弟子,在仙门弟子面前大打出手,你和你的属下的身形和招式已经被他们记下。你已经不适合出现在我的队伍了,所以你也别怪我责罚你去凡俗发展势力,你可明白?”
枭跪在魔使面前,右手放在左胸处,低头致礼,“魔使大人的考虑和安排,属下明白。”
“好,枭,你下去吧!”魔使看着眼前神色恭敬的枭说道。
枭向魔使致礼,准备退下。
就在枭要退出马车时,魔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喊住了他。
“对了,带回来的那些人,能完全控制的,带回去继续培养,不能的你晓得怎么做吧?”魔使声音有些嘶哑地问着枭,肥硕的脸上充满了诡异的笑容。
枭点了点头,再次致礼,退出了马车。
三只骆驼拉着巨大的马车,向前缓缓地行驶着,一只肥硕的大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在后方,长发的枭带着三十多人反方向远离,不远处躺着二十多个黑衣人,表情中的惊愕、愤怒、懊悔被永远定格,如鲜红的血渗入流沙中逐渐凝固。
放下窗帘,富商模样的魔使躺在巨大马车的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制式普通,剑刃有卷口的长剑,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望着马车的顶板,眼神有些空洞。嘴里喃喃道:“多少年了,该回去了,快了,真的想念家乡的烧刀子和羊汤泡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