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不成的韩龙与沙摩柯一行人,匆匆返回顺义府,心里震撼,——江东真的杀了过来,且拿下了公安。
韩龙表情相对轻松,东吴来的如此之快,固然出乎意料,却也没什么,今天就离开江陵好了,顺道“取走”白虹剑。
韩龙心里,最终取得天下的人,无论姓刘姓孙还是姓曹,都差不多,酆玖对他的影响太深,用后世的一句词说明酆玖对统治者的思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此,即使韩龙偏向刘备集团,却也不愿介入孙刘两家的大战。
沙摩柯却对荆州目前的情形忧虑异常,身为五溪蛮王的他,加入刘备势力已经十年,刘备对他不吝封赏,镇守荆州的关羽也认可他的武勇。(沙摩柯不敢和韩龙比试剑法,枪法,那是演武场上的较技,若是跨上战马,冲锋陷阵,沙摩柯就是小号的张飞。)他没有兴复汉室的志向,却认同自己是刘备势力的一员。
“公安丢失,江陵门户大开,孙吴可以直接杀到江陵城下。这里是荆州治所,江陵陷落,荆州的局面就无可挽回”,沙摩柯分析当前局面,忍不住骂道,“那些巡逻长江的人干啥吃的?烽火台又怎的不报警,白天烧烟夜里举火都办不到吗?真是饭桶!搁我五溪老家,这些笨蛋都砍头!”
“摩首领不忙上火,我们只知道东吴来了,公安丢了,其他一概不知,想必另有隐情”,韩龙劝慰道。
“前几天收到风声,东吴要攻打荆州,本以为糜将军他们做好了防备,却还是被人偷到了鼻子底下”,沙摩柯仍是愤愤不平,忽然转首问道,“韩兄弟有何打算?”
“沿江而上,去成都一趟。”
“什么时候走?”
韩龙沉吟一下,“最迟明天”。
“喔……”,沙摩柯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似乎不满韩龙的决定。可是,韩龙并非荆州守将,在这之前也无瓜葛,有什么理由指责韩龙的选择呢。
沙摩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眼前十五岁的少年,当成可为荆州带来重大帮助的人。
“荆州已成是非之地,的确不宜久留”,沙摩柯道。
韩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到了顺义府。
“韩兄弟,随我进府,喝了酒,再去关府辞行不迟。蒙涂,带人去酒肆再搬十坛酒回来。这几天都没得酒喝,今天喝个痛快,明日我们回五溪!”,他的根本还在五溪之地,在这江陵城中位高权不重,江陵防务由不到他操心,他也不想参加啥劳什子会议,每次听他们说不了半天就脑壳发晕。
那就回到五溪,整顿兵马,与江东一较高下!
沙摩柯的提议,正合韩龙脾胃——灌醉了你们,正好取走白虹剑。
蒙涂却担心眼前局势,劝道,“大王,公安离这里只有三五十里的路程,急行军一晚就到。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回五溪吧,若是陷在江陵城里,东吴大军团团围困,想走就不容易了。”
沙摩柯扬首不语,看着天上彤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将要铺满整个天空,深秋时节,这种天气异像并不多见,缓缓说道,“我有预感,东吴今晚不会过来。”
南郡太守府议事厅内,正发生着激烈的争论,糜芳坐在中间,神情犹豫不决,潘濬面色严肃,紧皱双眉,向宠表面看着争论双方的陈词,心思却一直没离开两人。
议事厅内的争论,来自守城方案的分歧:江陵有两城,一个是大家现在所在的本城,一个是关羽新筑的小城。
原先的守城方案是,四千守军,三千守本城,一千守小城,互为支援。小城里的两万曹军战俘,加速转化,尽快补充进南郡的防御体系。时间越久,转化越多,江陵的防御就越坚固。
这个计划有个前提,需要公安至少坚守十天,公安是江陵门户,东吴攻不下公安,就不能全军而来,江陵可从容应对。
可公安丢失的太快了。别说十天,半天也没到。最新的消息表明,吕蒙大军一到,守将士仁就开城投降了,跟着投降的,还有原先曹魏的一万战俘。没听说这一万人在守城中起到什么作用,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没泛起半点水花。
一军部司马说道:士仁叛变的原因还不清楚,他与汉中王同乡,追随日久,忽而叛变,我认为是情势所逼,为何呢?想来和守军太少,战俘太多有关。一万战俘没转换成我方力量,就是一万个负担!虽说他们兵器被解除,都是没牙的老虎,可数量多了也能压死人。现在江陵小城,守军不比公安多,战俘却有两万。我提议,要么往小城再补充一千士兵,不然一千士兵看押两万心存敌意的战俘,东吴大军一到,四面一围,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要么就放弃小城,全力固守本城。
治中从事针锋相对:三千士兵是能保障坚守江陵的最低要求,少于三千,六道城门都不够分的,怎么可能再给小城送去一千!放弃小城更是不行,如果小城放弃,本城万一失陷,南郡就没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到时君侯悬军无继,后路已断,三万大军恐怕倾刻瓦解,大好荆州,就要拱手送给东吴!
我听先贤有言,没有无用之兵,只有无能之将,两万战俘总比两万根木头强,用作守城劳力也能抬床弩、搬箭支呢。
军部司马冷笑,“我倒情愿他们是木头,至少不用提心吊胆的提防背后的冷箭。”
治中从事反唇相讥,“所以你是无能之将,非擅将兵之人!”
军部司马火了,“那你去守小城啊”,这位军部司马,正是小城的现任守将。
眼看议事厅内,火药味越来越浓,糜芳清清嗓子,正要说话,突听身边有人说道,“小城不可弃,本城防守兵力也不能减。”
正是潘濬。
他缓步走前,站在议事厅中间,“士仁投降的原因,不好枉下结论,有可能是受战俘影响,但更有可能是他心存反意。
君侯北伐间,两次申饬于他,且言大军回返后,重惩不饶。士仁心怀不满,又恐惧君侯军法,此时受到东吴诱降,因而叛变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战俘,问题不大。君侯以仁义对待,三万战俘,无一加害,军粮匮乏期间,也没有亏待他们。他们先受君侯大胜之威,又得活命之恩,赤诚相待之义,时至今日,对我荆州心存敌视者已然很少,我们要防备的就是这极少数人,防止他们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巨违,谍报司是这方面的好手,希望多下功夫,派人手卧底战俘大营;
相比士仁那个叛贼,我们还有一个优势,七军主将于禁在我们手里,他现已诚心归附荆州,有他督导,二万战俘不成问题。”
潘濬的一番话语,让众人有拨云见日之感,向宠也听得暗暗点头,暗中思考潘濬提议中可能的陷阱,又想,“他到底是不是那条毒蛇呢?”
糜芳却想起上次见到于禁的模样,想起于禁怕死无能的样子,心里一阵鄙视,怀疑道,“于禁可以?我看他以前的属下不会待见他,于禁难以服众啊”。
潘濬笑道,“这样岂不正好,如果他还能号令三军,如臂使指,我倒不会放心他了。于禁威信扫地,派他去小城,不必担心他生二心,又能安抚战俘。军部司马,这下你能安心守城了吧。”
军部司马拱手敬礼,“潘别驾大才,末将服了。别说有于禁帮我,只要他能看好那两万战俘,我自己带着一千儿郎,也能坚守小城,东吴鼠辈崩掉大牙,也休想啃掉小城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