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娜娜落入****
“是……”侯校长说。
“好，就这么办。”发子说。
妹妹虽不情愿，但也说不出什么，心中说：“上午还赶我回家看孩子呢，现在又不挂着我那孩子了，真是的，这个二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的。”
他们千恩万谢地告别那些为找娜娜付出辛劳的警察，风风火火地下公安局办公大楼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钟，夕阳压着近处的树梢远处的麦田，像个火球放到成排成片的柴堆上，要引燃漫天的大火……
“徐半仙真是神啦，算的真对！石市，西北五百里，多准！”妹妹小琴说，“我没引领错吧？”
小琴无不夸耀的言辞中，充满了庆幸。
“是哩，把娜娜领回来后，我得好好谢谢徐半仙，给他传传名……”赵发吃了一颗定心丸，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侯校长，我们先吃点饭吧，天就要黑了，到了那边还不知什么情况，有没有时间吃饭……”
侯校长觉得接近两天两夜的劳累竟不如一个算命先生的预言值得感激，一种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教师啊，真是一种默默奉献的职业……他也觉得算卦之说可笑，看来以后和这兄妹俩的沟通，将大大难于和赵全主任的沟通，这就是素质差异啊。
“我还不饿……”侯校长支吾着说。
“吃吧，校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妹妹说。
“好，车也该加加油了吧……高速路入口附近有个加油站，对过有个山西饺子馆……我们停一次车，把准备工作都做好……有两三个钟头就可以到石市了。”侯校长说。
“英明，还是领导会安排事……就这么办。”
加完油，进了山西饺子馆，要了二斤水饺，赵发要喝酒，侯校长说：“算了吧，本来心里慌，喝了酒，不安全……安全第一。”
“那就委屈领导了……找到娜娜后，放下心来，我设宴，要好好谢谢领导们，让你们费心了……”
“你客气了。”
赵发吃饭的声音很强劲，呼呼喽喽吧唧吧唧的，搞得侯校长倒了胃口，可一想今天夜里不知忙到什么时候，便多放了些辣椒，强迫自己多吃点。
女人饭量小，妹妹吃饱了，先离开了。侯校长趁赵发结账的时候，给章校长汇报了一下情况。妹妹回来了，买了一些水果、卫生纸之类的东西。见侯校长打电话，就对哥哥说：“你给三嫂打电话了吗？”
“没呢，你看我慌的……”
打化芳的电话，回音是无法接通。又打家里的座机，通了，化芳急切地说：“你怎么才打电话！二哥说你已经出发了，我的手机欠费，用座机打你的无法接通……”化芳还是一开口就埋怨的老毛病。
赵发说：“二哥说了娜娜在石市火车站的事了，我就不重说了……我们正在上高速路，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好……就这样吧。”
赵发骂着自己说：“我真浑，前几天娜娜老打电话催我回家开家长会，我正忙着谈业务呢，一烦就把家里的电话打到黑名单了……怪不得你嫂子接不通我的电话……”
“那就快改过来吧！”妹妹催促道。
“我们走吧，上了车你再操作手机，我开车。”侯校长催促说。
“好。”
车上了高速，赵发把家里的电话恢复到正常范围内。
“给大哥打个电话吧，让他也松松心。”小琴妹妹说。
大哥接了电话，说基本情况他已知晓，催赵发他们快到石市火车站，夜长梦多，免得再生枝节。赵发说好，挂了电话。
侯校长听了电话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赵发打了个哈气，说：“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
“赵老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要是娜娜让你回家开家长会，你有这样的心情的百分之一，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您就别说了，我后悔死了……现在这孩子事也忒多，我们小时候，上学的事大人谁管？吃饱了上学，回家还要干活，要是在学校惹了事端，回家不是挨揍就是饿饭，大人一瞪眼，吓得溜边……现在这孩子，大人围着他们转，还要找大人的茬儿，说她一句她有十句还你……东奔西跑挣钱不是为了他们吗？可他们不理解大人，你说他们多幸福，吃喝不愁花钱不愁，吃饱喝足上学读书，多好？我现在想想，我们亏啊，小时候爹娘管制着，有了孩子又让孩子管制着，没个自己说了算的时候，当儿是儿当爹不像爹啊……”
“是哩，现在这孩子多金贵？家家都这样，大人围着孩子转，转不顺溜就落埋怨……家长把孩子的话当圣旨，孩子把老师的话当圣旨……”小琴妹妹也发着牢骚。
侯校长苦笑了笑，说：“看来，你们对孩子和学校有些误解啊。你们小时候和你们的孩子区别在哪里？你们可以天天见到父母，管得严，是有人管，方法可能不同，但可以交流感情，心里有什么不解的事，父母很快就能帮着解决了，即使做错了事挨了父母一顿打一顿骂，但至少给你的启发是这样办不行，再说也没有只打骂不说点什么的父母，这就是家庭教育……现在不同了，你们出外创业孩子留到家里，给了孩子相当的物质保障，但思想感情的交流少了，像你，把孩子的电话打入黑名单，不跟孩子交流，真是匪夷所思……人是感情动物，尤其是孩子，他们的思想感情是需要交流的，行为是需要指导的，孩子嘛，你得让他们给你们说，让他们把思想感情流露出来，以便于指导，不是吃饱穿暖有钱花就行……”
“是哩，喂个小狗小猫，光吃饱喝足了不行，一天不见人，见了人又摇尾巴又舔手脚的，找人疼呗……别说人了，更别说是孩子呢，俗话说孩子见了娘没事哭三场，我不出门打工，就是因为怕孩子有话说的时候找不到娘……娜娜多小，十三四，我都三四十岁了，回娘家见不到娘，心里还空落落的……”妹妹感慨道。
赵发沉默了，他两手抱头，叹了口气说：“这样说，我亏欠孩子啦……”
赵发思考良久，用疑惑的口气问：“可是，你们学校非得开家长会吗？非得让家长参加吗？把孩子送进学校就是指望你们把孩子教好，好腾出功夫来干好事业……”
“看来真该把你请到学校的家长学校，好好学习学习！”侯校长觉得这个学生家长有些顽冥不化，口气中就带出斥责的语气，犯了当老师好教训人的坏毛病，何况他是以管理学校秩序为主要工作的副校长呢？训斥人是他的职业习惯。他的话让赵发很不舒服。
“家长也用得着你们学校教？”赵发生气地说。
“教育孩子是需要多方面的合作，学校教育代替不了家庭教育，尤其是代替不了亲情……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关心孩子成长其实也是关心自己……但是很多家长认识不到这些，很多家长教育孩子的方法也有问题，所以学校有必要给家长上上课……”
“好家伙，厉害，老师真是了不起……”赵发语含讥讽。
“很多学生家长把开家长会当成负担，其实这是责任……开开会，家校双方增进了解，可以引导孩子向好的方向发展，避免很多恶性事件的发生，防患于未然……开会的时候不到，出了事再着急也晚了……悔不该当初，早干什么去来？这些赵全主任会更有发言权。”
赵发听到侯校长的指责，很受不了，想反驳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听到谈赵全就有了话说：“他？当校长当的，说话头头是道，一有事就借钱，嘴上本事不小，就是钱不够花……”
妹妹捅了他一下，赵发止住了声，没处发泄，就说：“侯校长，你就歇歇吧，停到路边去，我开，你说话误了开车，太慢……”
侯校长照着做了，知道赵发动了气，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再说话。沉默的车里，仿佛在等着什么炸雷的发生。
车加快了速度，在茫茫黑夜里飞驰。按照卫星导航系统的指引，汽车开进了石市火车站。
停下车，他们毫不停留地向火车站办公楼走去，赵发边走边给火车站打电话：“你好，领导，我们是来认领孩子的……正往你们办公楼走呢……好……在三楼保卫处……我们这就到……有人在等？谢谢，你们太热心了……”
他们到办公室与车站工作人员见了面，寒暄之后互通了情况，接着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认领孩子，赵发、侯校长和小琴妹妹都很激动，紧随工作人员去那个房间，那房门敞着，进去一看，竟不见了娜娜，工作人员奇怪的问：“人呢？刚刚还在！”
石市火车站收拢了个逃票女孩的消息，引起了一伙人的注意。这样的外地女孩弄到手，会成为他们的摇钱树、聚宝盆。他们派人守在车站，等候机会下手……
昨天早晨，娜娜离开家乡后，坐车到了凤凰城长途汽车站，下了汽车，肚子饿得呱呱叫。跟随人流出了汽车站，各种小吃的叫卖声迎面而来，娜娜太饿了，饥不择食，就近找了个豆腐摊要了碗豆腐脑两个烧饼，还要了一碗稀饭，吃出什么味道以前，两个烧饼一碗稀饭已进了肚，她打了个饱嗝，觉得沉气了些，再喝豆腐脑时，觉得不合口味，这豆腐脑没卤汤，放着蒜泥、韭菜花之类的佐料，不像家乡的豆腐脑那样滑爽香嫩，有脑有卤。剩下半碗不喝了，又要了一碗馄沌，连吃带喝的，很爽，把饿痨赶跑了。付钱的时候，老板要十二块。
“这么贵？”娜娜惊讶地问。
“不贵，这里就这个价。”老板说。
娜娜终于知道出门在外，钱的重要性。
她还记得往火车站坐五路公交车，就磨蹭着走向站牌，算计着自己的这些钱够不够到山西太原大爷家，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城市，眼泪染红了眼圈，但她立刻意识到了软弱只能害了自己，只能使自己落入警察的追捕之中，她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义无反顾地登上了五路公交车。
下车以后，她在火车站外的超市买了十包方便面、两包火腿肠和五斤苹果，还有两瓶矿泉水和一包卫生纸。这个脏兮兮的女孩引来人们好奇的眼光，娜娜发现了这种眼神，自己打量了一下自己，糗大了，身上有许多尘土和泥迹，她不由地扑打起来——她是个爱美的女孩。
“出去！哪来的野孩子？这是你搞卫生的地方吗？滚回家去！”
娜娜被赶出门外。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哭道：“我还有家吗？有家还回得去吗？”她想起停在家门口的警车，不由得发怵，家是不能回了！此刻，她想起了爹娘，想起了他们的疼爱，可是他们不能照顾我啊，娜娜蹲在超市门口抱头哭了起来……
“孩子，别哭了，刚才那个喊你的那人不懂事，对不起。你到我们超市卫生间洗把脸吧，买把梳子镜子什么的，你其实挺俊的……用我们的刷子扫扫身上的土……”一个阿姨亲切地说，递给她一把刷子。
娜娜似乎觉得她的声音像妈妈，就神使鬼差地跟她进了超市，在阿姨的引领下进了卫生间。她正需要上厕所，这阿姨帮她行了方便。她用刷子去掉身上的灰尘泥土，整了整衣服的皱折，然后，照镜子，头发乱乱的，脸上也有灰尘泥痕。娜娜在水管盆上洗了脸，拢了一下头发。出了卫生间，到超市买了一把梳子和一个小镜子，梳着头往外走，顺便谢了那个帮她的阿姨。
“啧，这小姑娘一捯饬，像张娜拉，真俊。”阿姨说。
娜娜被夸得不好意思，这时娜娜听到那个曾赶她出门的售货员说：“大姐你真会做生意，帮了个小忙，增加了点营业额……我还以为你会把她叫回来，卖到洗头房赚大钱呢！”
“你就积点口德，好不好？这孩子肯定是生气跑出来的，心情好了会回家的……这个我见多啦。是不是，闺女？”
娜娜听得出好赖话，又不好说什么，给帮她的阿姨鞠了一躬，狠狠瞪了那毒舌售货员一眼，迅速地离开超市。不过，那个说坏话的售货员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知道洗头房是什么意思，这个在电视里不止一次地演过，眼前又出现了在马倩倩家看的***录像的镜头，娜娜害怕了，想起老师不要轻信陌生人的安全教育，提醒自己不能再随便听任何人的摆布，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她跟随那些带行李赶时间的旅客，奔向车站候车大厅，见到门口站着警察，又害怕了：“他们是不是在等候着抓我的呢？”这样一想，娜娜在门口又折回去，站在远处看门口的警察……
候车大厅的楼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钟表，时间慢慢地过去，时针指向十二点半，这在学校应该是午休的时间，娜娜不由地打了个哈欠。娜娜又有些饿了，买了一块面包，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观察警察，见警察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看，就放心了，重新混入人群，学着别人的样子，把包放到安检台上，通过了检查，进了大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昨天一夜几乎没合眼，今天又跑又颠，神经高度紧张，她觉得太累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有个椅子坐，太舒服了，她靠到椅子上，竟然觉不出书包里的那些东西硌人，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山西真美啊，山连着山，芳草青青……一个小男孩，挥动着鞭子在山坡上赶着成群的山羊，他说他叫王二小，他要让娜娜帮他放羊，娜娜答应了，她很快和那白得像雪的山羊成了朋友，她抱起一只小羊，小羊用舌头舔她的脸，用头拱她的胸和胳膊……一只老山羊妒忌她与小羊的亲近，很不友好，用它长长的角牴娜娜的腿……
娜娜一下子醒了，一个男人迅速离去……娜娜见自己的衣兜被翻了！哭了，兜里有她的一半多的钱，是用来买票和零用的……现在娜娜只剩下书包夹层里的二百元的整钱啦——那是妈妈离开老家往北京市时偷偷给她留下的，现在成为娜娜以后生活的支撑！妈妈啊，你会想到你的钱会有这样大的用处吗？想起妈妈，娜娜哭得更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