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殊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北宁城内,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流萤峰清修多年,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多人了。
他看着酒肆林立的繁华街道,大小街坊之间众多的小吃摊贩,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仰头望天感叹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咕噜咕噜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计殊自嘲一笑,修道之人到底也是人,哪来的人间凡人这些莫名言语。
计殊看着形形色色的各色小吃,挑了几家随意询问一番,发现好像怀里的那两颗铜钱确实啥也买不到。
那些小贩起初看着计殊一身整洁的儒衫云纹,气度非凡,以为是世家子出来散心,纷纷上前招揽生意。
计殊一阵头大,询问过价格后均摇头拒绝,摊贩听闻神色各异,有好声交谈希冀改日再来光顾的店家,也有不屑一顾,言语讥讽转身便去招揽其他食客的店家,他也不气恼,摇摇头顺着街道内走去。
行至街道尽头,一条死胡同的狭窄小巷,阵阵肉香传来。
计殊停步,转头看见一根枯槁竹竿戳在小巷稀松的青色碎石板之间,竹竿挂着一块老旧白布,写有四个隶书大字:苟氏包子。
狭窄且不深的小巷里,摆放着三张桌案,其中一桌已经坐满了衣服打着补丁的苦力百姓。
一名花甲老人弯着腰在包子摊上忙碌,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小男孩手脚利索的打着下手。
此刻小男孩放下蒸笼,看见一名云纹儒衫的书生好奇的打量着这边,小男孩扯开嗓子招呼道:“大爷,来吃点包子吧,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能工巧手苟氏包,身在红尘多逍遥,二两包子一碗酒,要多逍遥多逍遥。”
计殊嘴角微微上扬,向前踏出一步,身后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拽住自己,就往里冲,嘴里喊道:“小毛孩,给大爷先来五笼包子,大爷我看看吃完能多逍遥,你说对不对,仁兄?”
计殊一头雾水的看着拽住自己坐下青年,只见这青年迅速脱下青衣道袍,其内还套有一件灰白长袍,腰间木剑摘下,不由分说的放在计殊怀里,青年靠着里边挪动几下屁股,让计殊高大的身影遮住一半。
街道上传来一震嘈杂声音,一名士兵朝小巷里随意望了一眼,喊道:“这里没有那穿道袍的,大家快追,肯定在附近,跑不远的!”
青年偷偷瞥了一眼消失在街道的那队士兵,又对着少年喊道:“毛小子,给大爷再来一壶烧断肠,怎么烈怎么来,不烈不付钱啊。”
少年咧嘴一笑,小跑着去取酒水。
青年身形与计殊相仿,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他拉着计殊的手,亲切的说道:“兄弟,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愈发的出类拔萃,一表人才,丰神俊朗,风流倜傥……”
计殊皱眉问道:“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青年笑眯眯的回道:“没有没有,怎么能认错人呢,我是你隔壁街上的夏大侠,你忘了当年咱俩一块摸鱼爬树了吗,你下树的时候裤裆还被磨破了,是我脱了裤子给你穿的。”
青年看着已经摆在桌案上的酒壶和包子,不等计殊回话,继续道:“哎,兄弟,你这贵人多忘事啊,不地道了,哥哥要生气了,该罚该罚,来,喝酒喝酒。”
说完倒了两杯便递给计殊一杯,计殊一脸迷懵的看着面前这个笑意灿烂的青年,回了句:“阁下是真认错人了。”
青年笑容愈发灿烂道:“不会错的,十里八村都知道我的眼神最好使了,兄弟,敞开了吃喝,这么多年不见,哥哥请你。”
青年说完又倒了一杯,给呆愣的计殊轻轻碰杯,随后一饮而下,然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和计殊唠着家常。
计殊不再推辞,和青年碰杯喝酒,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小半个时辰,青年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鸡毛蒜皮的乡野趣闻,不时还哈哈大笑两声,惹来邻桌食客侧目,以为是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
计殊细嚼慢咽的吃喝着,他明显感觉到面前的青年在有意无意的灌他喝酒,于是计上心头,喝下一杯后,便趴伏在桌案上假装醉了过去。
青年嘿嘿一笑,拍着计殊的肩膀说道:“书呆子,咋不行了?这就多了?”
眼见计殊毫无反应,青年在计殊身上摸索片刻,渐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最后目光停留在计殊手腕处一根红绳串起来的两枚铜钱,低声咒骂道:“额滴个天呐,这个穷鬼,穿的还算人模人样的,身上就两枚铜钱?”
青年有神的双目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趁着一老一少不注意,抬腿就要向着小巷外跑去。
那蹲在一旁看似帮着爷爷干活的少年,一直在留意这边,少年年纪不大,但每日接人待客,阅历却比寻常孩子要深上几分,看着醉倒伏案的年轻儒生,显然是被这突然出现的青年坑骗了,他撇了撇嘴,原来是个读死书的雏儿啊。
一个箭步上前,少年双手死死的抱住了青年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大爷,吃好了,要去逍遥,先把账结一下。”
青年收回迈出去的半步,一脸正色的指着计殊说道:“你看,那是我兄弟,有大学问,早晚金榜题名,我们哥俩吃你们的是给你们面子,等我兄弟金榜题名之时,就是你苟氏包子飞黄腾达之日,还要什么钱财,落俗了啊少年郎。”
少年笑脸一收,立刻破口大骂道:“我呸!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想吃白食,没门,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不给钱,我就把刚才那队兵爷招呼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住就吐出来!”
青年心虚,自怀中掏出一粒碎银,扔给少年,同时骂骂咧咧的回道:“大爷认栽了,哥哥不跟小屁孩逗,哥哥最好了,来一两碎银不用找了。”
少年接过银子,笑容绽放,松开双手,青年甩头,大步流星的向巷外走去。
“夏安兄,留步!”计殊正襟危坐,毫无醉意对着那道即将走到巷口的青年高声道:“接剑!”
青年转身接住计殊掷来的木剑,神情一愣,回过神来,说道:“好小子,今儿个我夏安遇到对手了,被你小子诓了,真是流年不利啊,有缘再会,书呆子。”
青年便是城内缉拿的罪犯夏安,计殊一开始便认出了此人,只是一直装作不知。
他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夏安,方才悄悄探查之下,夏安没有丝毫法力,观其呼吸步伐,也无半点江湖高手的底蕴,他是如何降服那只鬼灵,带出宋府大小姐的,计殊嘴角上扬,心中觉得此事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