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孔学森终于答应撤了横幅,跟着副局长段逸群进了公安局。
这一幕,刚好被到来的阮玲玲看在了眼里,彼时的她,还不知道孔二狗被杀的新闻,心里奇怪,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来上访,怪不得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要开会。
段逸群引着孔学森进了局长办公室。
看到段逸群等人走来,栾雄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来门口,把孔学森接到了沙发上坐好,才去饮水机边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孔学森面前,然后坐到了一边,等着孔学森开始。
孔学森头发凌乱,双眼浮肿,但不愧是领导,说起话来,还是镇定自若:栾局,我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孔学森50多岁,但头发还是黑得发亮,估计是为了过年,刚染的缘故。
栾雄调整了坐姿,挺直了腰,拍了拍孔学森的大腿,说:老大哥,您节哀顺变。
孔学森举起手,点了点,深吸了口气,说:没错,我是基层领导,是党员,可我也是普通群众,也只是一个普通父亲啊,我儿子被人这样子杀了,我过来问问总没错吧,我可是听说,你们连尸体都没保住,被人从火葬场抢了,这、一个人死了,尸体还被如此虐待,我……孔学森咳起来,站着的段逸群,连忙走到他身后,帮他顺起后背。
栾雄诚挚地说:这个事,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又有什么用呢?孔学森边说边摇头叹气道:人都死了,其他的,又有什么用?我呢,倒是不急,急又能怎样,我总不能让你栾局随便抓个人来杀了?我始终相信,咱门中国,还是有王法的,法网恢恢,犯人始终要落网的,即使是我这个镇长不当了,我也要把他揪出来,要不,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我儿子!
栾雄应道:是,老大哥,我一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尽快破案。
孔学森说:今天早上,县委陈书记给我电话了,让我相信党,相信咱们的公安民警,我当然相信,我无条件相信,我是党培养起来的。可是,家里老太太不行啊,百瞒千瞒,我们生怕被她知道,可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老人身体不好,当场就晕了,醒了来,马上要上公安局,要申冤,凭谁都拦不住。
栾雄回头问:老太太呢?
段逸群即刻回答:安排在会议室休息。
栾雄急忙站了起来,说:赶紧,咱门先去见见老太太。
还没走近会议室,已经听到了乱糟糟的吵声:”你们公安怎么当的,那么大的人,说没就没了,说抢就被抢了,我的儿啊,是妈对不住你啊,哪个杀千刀的,妈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孔学森抢先一步走了进去,厉声对一个浓妆艳抹的妇女说,”你当这是哪里,快消停消停。“妇女一下子止住了骂声,但见到栾雄等人,马上又接上来了:”我就要说,怎么啦,我儿子被别人杀了,我不能说?这是哪里,这是阎王殿我也不怕。孔学森,我告诉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儿子也不至于死,都是被你害的。“妇女冲过来要抓孔学森,栾雄急忙挡开了,但孔学森脸上还是被爪花了一道口子。反而是老太太喊:别吵了,要吵回家吵去。
栾雄认出了骂人的是孔学森的妻子韩新梅,但老太太却是第一次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裘皮大衣的孔老太太,很有老革命的味道,抬起拐杖,指了指栾雄,问道:你就是公安局局长?
栾雄脸上说,是的。心里却奇怪,进来有好几个人,一下子就认出是自己是局长,这老太太有眼力劲。
老太太问:我就问你,我孙子的尸体呢?
栾雄答不上话。
老太太接着问:你们是怎么确定死的就是我孙子?
是啊,头不见了,凭一身衣服就能断定死的是谁?
第一个看出死者是孔二哥的,是陆远豪。李一鸣问过他:你是怎么认出他是陆远豪的?陆远豪说:我今天见过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之后,便再无人对这个问题提出异议。有没可能其他人也有这样的衣服?当然,大概,常规意义上,不会那么凑巧,但也有可能啊,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栾雄眼睛一转,顺水推舟说:伯母,您说的对,目前呢,我们还无法确认他就是二狗,保不准,二狗只是出家玩了一趟呢?大家说,是不是。
韩新梅哭着说,你瞎啊,照片都摆在那,还能骗人,而且,他从来不会关机,从来不会不听我的电话,我的儿啊,是妈对不起你,你死得好惨。
老太太火哦了,手杖顿地,似乎要把瓷砖敲破来,说: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我就在你们公安局住下了。
栾雄急忙把孔学森拉了出去,两人不知关在栾雄办公室说了什么,十几分钟后,孔学森出来,苦苦把家人劝走了,只有”警察无能,还我公道“的横幅留在了公安局会议室,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