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歌从未想过,自小疼爱她的兄长,会将她嫁给那个于皇子之中毫无地位的简王。只是如今眼前的红妆十里,身上着的凤冠霞帔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兄长林沐玄虽只是弱冠之年,却早早当了将军府的家,十六岁便已驰骋沙场、威震八方,世人皆称林少将军冷酷无情、铮铮铁骨,却鲜有人知晓林少将军疼其妹妹入骨。林宛歌曾经是这样觉得,但当她知道林沐玄请奏皇上赐婚要将她嫁与那简王时,她便觉得,只是曾经罢了。若她早知道林沐玄不想她恋上一个江湖侠客会将她嫁出去,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向这兄长告知那年少的欢喜。
这简王虽于皇子之中毫无地位,却深得皇上欢喜。据说其母身份卑微,他无有力的外戚权势做后盾,纵然皇上欢喜,也坐不上那皇太子之位。当今皇上膝下有四子,人人都说皇二子沈云轩是下一个国君,毕竟其母是现如今的皇后,又有外公家即宰相府的支持。皇三子沈云溪虽常年在外作战,朝中却也不乏支持他的人。皇六子沈云承的母亲是现如今的皇贵妃李氏,李氏是邻国和亲而来的嫡公主,沈云承身后自有皇贵妃及其母国为其撑腰。而最年幼的皇九子沈云湛便是那不能子凭母贵的却是唯一一个让皇上早早封了王护其周全的简王。
林宛歌听见窗边鸟雀发出的声响才醒过神来,她知兄长与简王在几年前平息京城一场风波中一见如故,可兄长却也不必将她草草嫁与那她未曾相识之人,即便他们交好,却到底与她无关。林宛歌不禁想起那个人,虽只遇见过两次,却偏偏为他动了心。第一次是因为她和婢女阿锦女扮男装偷跑出家门在酒馆中痛快畅饮,夜半归家碰见几个强盗欺负民女,她与阿锦冲动出手被伤时出手相助的侠客,阿锦一句道谢后他便飞身离开,当时右肩挨的那一刀现在还留有伤疤;第二次是在城外游玩聚餐后迷了路,晚上遇见一只凶狠的野狼时,那个人又侠义出手相救。若是平时,她与阿锦既打得赢那区区两名强盗,也可与那野狼肉搏,只是,那酒总是误事,却也让她与那人相识。也是城外那次才让她得知他竟是江湖四宗师之一的竹影。月下一夜畅谈,少女芳心暗许。只是第二日听闻林沐玄差点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来寻她,她倒无事,只是她将心意告知兄长时,林沐玄复杂的眼神让她不知为何,而后,便已是今日。
她林宛歌要变成简王妃了,不是没有想过逃,只是这已是皇上指婚,她若逃了,被连累的便是她从小长大的将军府和兄长林沐玄。
正想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宛歌,今日是大喜之日,不应该面带伤感。”对她,兄长林沐玄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
“可是哥哥……”
话未说完便被林沐玄打断:“不必再说,今日你便是简王妃,这是为了将军府也是为了你。”
而后便亲手为她盖上了喜帕,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嫁给那个没有地位的简王是为了将军府也是为了她,但她也并未再开口,林沐玄不想说的,她用尽方法都不会知晓。
只是,那个在她黑夜里留下光辉的人,没有缘分了。
如果说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不幸的话,如果说大婚当日新郎缺席是不幸的话,那么林宛歌同时遭遇了——城外埋伏许久的数百贼人突然涌来,离京城不过数里。
可皇上知晓今日是简王与将军府嫡女大婚之日,却还派简王去平息风波。
“也是,婚事哪有国事重要。”林宛歌的花轿停在简王府门前时林宛歌独自想着。只是今日这婚礼,是皇上赐的婚,却又在当日派走新郎官,莫不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打将军府的脸?
她不是新郎迎接而来,简王府自不会给多少面子,门前的下人也不将她放在眼中。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踏着轻步从简王府出,“王爷今日外出公办,新娘还是明日再来吧。”声如飘渺之云烟,林宛歌却听出几分不快,走出轿里,闻声望去,也不过是与自己一般大年纪的女子,声若惊鸿般道:“你是何人?”
大街上看热闹的寻常百姓不禁惊叹于将军府嫡小姐的灵妙音色,而简王府中的女子则讶于在今日这样尴尬的情景之下这女子依然平稳不减丝毫。
“我乃府中管事。王爷今日不在府中,新娘子还是明日再来吧。今日无人能替王爷接林小姐入洞房。”
林宛歌嘴角微扬,一个婢女也敢如此放肆。
身边的阿锦正欲上前理论一番,却被林宛歌一声“阿锦”拦下。只见林宛歌扶住阿锦的手缓步向那简王府走去:“我与简王的婚事乃当今皇上亲自指婚今日,岂是你一个婢女可阻止的?今日王爷不在府中,作为简王妃,我自当在家中等王爷归来。”说罢便径自入了简王府,连喜帕也懒得掀。
那一日,京城中百姓除了话城外贼人尽数被灭,便是谈论独自入府的简王妃。有人赞叹其魄力,也有人唏嘘往后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王妃。
这一夜,林宛歌却是睡了个好觉,简王平乱后要入宫向皇上上报,夜深宫门上了钥所以一夜未归。
只是不知,往后该如何。
翌日,简王归来,林宛歌却不去迎接,阿锦一直劝说:“小姐,这才刚刚新婚,您还是不要与王爷闹脾气啊,若是生了隔阂,往后可怎么办啊!”
林宛歌静静的任阿锦为自己梳发,久久吐出一句“各凭本事生存,何必去依仗他。”
是啊,她家小姐,小到早餐大至玉石,皆有产业,自然不必去讨好谁。
也正是在商场上成就非凡,才使得林宛歌特立独行,无惧权势。
“听闻夫人昨日令全场惊叹?”平平淡淡的口气,听不出喜怒。
林宛歌微微回眸,身材高挑,面容精致,好似夺了女子的美却去除了女子的柔,果真如传言所说,这皇九子,英气逼人、面容姣好。
但她林宛歌什么俊俏的人没见过,这简王再好看也不过是令林宛歌稍稍惊艳,“王爷不也尽数灭敌得胜归来吗?”
沈云湛对林宛歌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容颜倒不感惊奇,倒是她眼神中的平静使其讶异。
“夫人这是怨本王没能迎你入府而生气了?”
阿锦看着这两人话里针尖对麦芒,不禁冒冷汗,虽说她只是保护小姐的一个打架的,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简王啊!皇帝的儿子啊!不过要是他敢欺负小姐,阿锦还是会拼命保护小姐的!
林宛歌抚好耳边的发,答道:“呵呵,话先说清楚,我林宛歌,不依赖你沈云湛,既然是为了权势联姻,那么我和你,桥归桥路归路,你若不插手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好简王妃的本分。”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却因厌恶这场婚姻而不愿将本真的自己示于人前。
“既然夫人开口,那便如夫人所言好了。”他倒是答应的爽快。
门外来了侍女请王妃和王爷去正殿用膳,沈云湛正欲牵林宛歌却被冷冷的瞪了回去,沈云湛也不恼,自顾自的牵上,在宛歌的耳边细语“这王府可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线,夫人也不愿外边传出简王与王妃新婚就琴瑟不和的话吧?夫人可别忘了王妃的本分。”
见宛歌收了冷眼,沈云湛便得寸进尺般吻了她的脸,于是又是一个冷眼……
用过膳食,沈云湛在庭院里练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沈云湛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着林宛歌的脸忍不住吻了下去。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就不要想了,霎时,剑下飞舞。身后的一道目光,不离片刻。
庭院里的那棵桃树,已有些年头,剑过之处,皆有花落。
天色渐凉,沈云湛抬头望了望云天,今日怕是要落一场雨了。于是收了剑,呡一口茶问:“王妃何在?”
阿离即刻上前,抱拳道:“王妃去了相思居。”
聚天下美食于一家,既是商贾贵胄聚集之处,也是江湖人士汇聚之处的相思居,是近些年京城一大亮点,京城人说相思居既可饱腹也可买消息,只要你钱财够多,皇家秘事也买得到。人人都好奇相思居容颜不凡,武功且是四宗师之首的掌舵人南懿,殊不知,这相思居其实是将军府嫡小姐林宛歌的。
“那就去相思居吃中饭。”
“是,王爷。”
相思居中,林宛歌瘫在椅上,面容不佳,谁让她一个花季少女此时变成了有夫之妇呢?
“有消息了吗?”林宛歌看着眼前只顾自己喝茶的男子问。
“有些消息说他近日在城外出现过。”南懿见杯中已空又为宛歌倒茶,接着调侃道:“成了亲的人还要天天来我这儿问一个男人的消息么?”一双眼笑得极是好看。
宛歌一脚踢去,“要你管!”其实她也不过是想知道为什么她给他寄了请柬说若他不来她便要嫁作人妇,而他却没有来找过她,祝福也好,带她走也好,宛歌所想不过是再见他一面,难道,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吗……
南懿看到她想出了神,便不再调侃,正色道:“你家那位简王兴许同他交过手。”
宛歌面露不快,简王才不是她家的!!!
“你也知晓昨日大婚简王被派出城外驱逐贼寇一事,其实因为事发突然简王只带了一百精兵去迎敌,简王受伤退阵禁军将出动千钧一发之时,是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现独挡一面大破贼人,听传闻言,像是那身如竹影之人的装束。”南懿虽为四大宗师之首,却盘踞于相思居许久未出手,若知晓昨日竹影会出现在城外他必定亲自去把此人抓来以报宛歌的恩情。
而此番话中,宛歌只听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出现,却遗漏了简王受伤退阵一事。
也不知,那人是否有受伤……宛歌百无聊赖的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许是要下雨了吧。
简王的身影停在门外,听完此间对话又悄然离开了。
大街上,一直守在楼下的阿离疑惑:“王爷不是要与王妃在相思居用中饭吗?为何独自出来了?”
沈云湛脸上露出笑意,一顿中饭嘛,来日方长。